既答应了白氏家主走一趟饺子汤去查查白霏这拿不上台面的死因,谢予安也就在白家挂了个客卿的名号,依白疏影安排,暂居客房。白疏影甚是热情地一口应承为他准备行囊,又说好第二日便动身。
知道谢家人日常都在剑庐打杂,谢予安心想今日倒无处可去,也正想寻人问问这些年各个玄门出过的大事,不如就去寻那一看便老实的谢年。于是回客房换下染血的旧衣,随意取了件素色新衣换了,也出门走去白家炼剑庐。
白氏剑庐位于后山山脚,是一片黑砖房舍。远远看去,烟尘缭绕,门前数人赤着膀子,热火朝天地推着砖石、铁块入内,又有人推空车往山上去。谢予安一径往里走,在门前却被两个白衣翩然的子弟拦了。
“白氏剑庐重地。”左首那身材瘦如竹竿的白脸子弟脸板如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
右首站的白衣子弟倒客气些,看了谢予安身上的客卿衣着,猜得出他身份,补了一句:“便是客卿,没有通行玉牌,也是不能进的。”
谢予安皱皱眉,刚想说不进也无妨,只是来寻个人说话,身畔一个推了满车煤块的高壮青年正往内走,忽停了独轮小车,满脸惊喜:“少侠!”
正是方才在白家会客厅内见过面的谢年。
左首竹竿样的白衣人却愈发皱起眉来,微带嫌弃地道:“是来寻谢年的?他今日告假跑出去半晌,活可没做完,没有功夫见客。”又转头向谢年道:“煤不够,这车卸了,再拉十车来。”
谢年连连点头,一边抹汗一边应了声是,推着摇摇欲坠的小车,将一人高的煤块运到内里去了。
谢予安原也没什么急事,既不让进,也便不进了,索性便站在门口随意看看。
庭院内,高悬“祭剑堂”三个字的高大屋宇大门紧闭,只能见到屋脊悠悠散出的烟尘,看不见那据说神兵利器层出不穷的剑炉。不少如谢年般的杂工挥汗如雨搬运煤块砖石,偶尔有些白衣修士捧了檀木嵌珠玉的剑匣匆匆来回。
看了一会,谢予安忽发觉,来回搬运重物、做杂事的,大多与谢年穿着颜色相似的皂衣。而身着大袖白袍的,却或守门,或监工,或捧剑,手上都不染纤尘。
正想着这谢家支系不知都在过些什么日子,谢年又从里面推了空车,健步如飞地出来,却险些与谢予安身后走来的一个年轻修士撞在一起。
“这是做什么!”那守门竹竿立刻暴跳如雷起来。“眼睛瞎了不成!没见白瑶公子是送魔核过来,这魔核价值千金,碰坏了把你们姓谢的全家骨头融了都不够赔!”
“对不住,对不住!”谢年立时推着车向一边让。那竹竿犹在吹胡子瞪眼,又怒道:“你们这些姓谢的再冲撞白家修士,便……唔呃呃……”
是谢予安简简单单一伸手,从那竹竿腰间摘了他缀了劣质贝珠的佩剑,连出鞘也不必,剑柄随手向那人喉下一顶。
这守门弟子的修为,谢予安还不放在眼里。所谓一力降十会,他此刻修为蓬勃深厚,只是简单的伸手夺剑,以浑身灵息加持,根本不是那竹竿能抵抗。被大力压着喉头,那人嘴中咯咯乱响,脸色白得发青,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也姓谢。”谢予安淡淡丢下这一句话,心知自己这一下至少让这人三天少说废话,才扭头去看这竹竿口中的白瑶公子。
白瑶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也穿着广袖白衣,胸前以银丝绣了凤凰纹,双手端了一个白玉匣子。他自然也见了谢予安出手教训这白家子弟,脸上却仿佛毫不在意,仍是一片和气笑容。
“家父说,今日白家又有了位新客卿,少年英杰,仪表不俗。”白瑶微微笑着,“想来定是这位谢玉少侠了?”
谢予安道了声不敢,心想这人原来是家主白疏影的儿子。怪不得守门修士如此恭敬。
白瑶又转头去看那守门弟子,脸色微微一冷,对那犹自捂着喉咙满脸惊惶的竹竿道:“出言无状,还不自己去戒律阁领罚?”
那竹竿见自己没讨到好,满脸颓然,呜呜地掩面去了。白瑶又向谢予安微笑道:“我白家管教子弟不严,叫谢少侠笑话了。”
谢予安见白瑶言语有礼,自然也没什么旁的好说。眼睛又见到白瑶手中的玉匣,忽有些好奇,问道:“我早听说白家最擅以魔核祭炼神器,白公子手中拿的可就是魔核?”
白瑶说道:“正是。魔核珍贵难得,当年我白家全盛之时,每年都有几十柄魔丹神器出产,如今却不成了,一年最多也就得来五六颗。给谢玉少侠看看也不妨。”说着,伸手开了玉匣的盒子。
盒子一开,内里立时萦绕出一股黑红魔气。谢予安心下惊奇,探头去看,白瑶手中的匣子里滴溜溜滚着两颗圆润的珠子,一颗核桃大小,一颗栗子大小,都色做紫黑,一层一层晕着血色。
“小的是白家客卿猎来,大的那颗却是重金从春雨楼购来的,血色都重,显然这些魔物都杀戮不少。”
白瑶关了匣子,仍是一副彬彬君子的模样,继续道:“这两颗魔核能成两柄利器,够白家半年用度。我要入内与剑师商谈这两颗魔核如何炼法,就先失陪了。”
谢予安点头,与白瑶别过。眼见着白瑶捧了魔核往祭剑堂去了,再回头看,谢年又拉回一车煤块,推空车往后山去。谢予安索性跟上了谢年,问道:“你们谢家人…就做这些杂活?”
“没办法啊。”谢年哈哈笑了,推着车子走得健步如飞,又说道:“身在玄门,又练不了什么功夫,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
“怎会练不了功夫?没结灵核?”谢予安皱眉,伸手往谢年结实的手腕上一扣。谢年也没抵抗,灵力从脉门往他丹田一探,谢予安反倒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