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即刻捡起弯刀,他真的担心哪个愣头捡起刀,把他的救命恩人砍死。
“信不信由你们,我先去了!”尉迟敬提着刀转身向溪边走去。
众人见状,渐渐都站起身走过去,最顽固的那几个却坐在原地,怯懦地看着元同。
元同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溪水中那百余人。
众人先是自顾清洗身体,安静得很,待他们的黑脸变为白脸时,溪水中渐渐有了说笑声。后来,他们索性嬉戏玩耍起来,那是他们短暂脱离奴籍的自由欢笑。
生在这乱世,对劳苦大众而言,他们的身躯都不属于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奴隶。
溪水中这群人,本以为今日是自己末日,却阴差阳错成了自由人,用溪水洗去满身污秽后,他们才意识到这自由来得真实。
乱世难苟活,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抓到,再一次变成奴隶呢?
元同有心想救这些人,给他们找一个归宿,就像长安城的流民一样,有自己的居所,每日都能饱腹。而他此刻是自身难保,有何能力去帮扶他人呢?
众人清洗完毕,算是旧貌换了新颜,尉迟敬领着他们走回树林,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
他们褪去满身污垢,带着鲜活气,目光也少了许多呆滞,虽然仍旧衣衫褴褛,也算是重回了人形。
元同从背后摘下两个布袋,递给他们,“这里有些肉干,大家分着吃了吧!”
元同从军营讨来肉干,本想一袋留着自己路上吃,另一带给那五个奴隶,没成想他却带出了一百多人。
百人分食这点肉干,虽不能饱腹,但至少可聊以慰藉。
肉干很快分发完毕,每个人只分到半个巴掌大一块,众人如获至宝一般,把肉干捧在手心欣赏起来。
他们与元同一样,很久没有吃到肉了,元同每日忍饥挨饿只能说是自讨苦吃,而对这些曾经的奴隶而言,饥饿只不过是他们无尽痛苦的一部分。
经年累月的痛苦,让他们变得麻木,而麻木又让他们忘记了痛苦,放弃了自我,放弃了抗争。
麻木带给他们唯一的好处是活着,却是毫无希望地活着。
他们手捧肉干,内心却是忐忑不安,他们不能确定这到底是食物,还是毒药,也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叫刽神的,到底是人、是神,还是恶魔。
元同很庆幸自己也分得一块,见众人迟迟不肯下口,便撕下一块肉放到嘴里,饶有滋味地嚼着。
众人的目光都汇集于元同脸上,确切地说是汇聚于他的嘴上,随着元同嘴唇的蠕动,他们似乎尝到了肉的鲜香。
他们是如此专注,有些人的口水已流到胸襟却浑然不知,有些人手中的肉干已遭到蚊蝇的打劫,他们也全然不顾,只顾与元同一起感受着肉干的美味。
待元同把肉干吞咽到腹中,树林发出浑厚的咕咚声,那是百余人异口同吞口水的声音。
元同又撕下一块肉放入嘴中,众人见元同并无中毒迹象,便放弃了矜持,手中的珍宝又变回了食物,纷纷按照自己的喜好吃了起来,有的撕下一块放入嘴中,有的上嘴撕咬,有的则把一整块塞到嘴里。
众人吃着肉干,脸上也现出了笑容,溪水中的欢声笑语挪到树林中。
这树林没有马粪,没有乌鸦,没有刽子手,没有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没有梦魇般的压迫与恐惧,这里只有自由,以及透过树枝洒下来的阳光,这里宛如仙境。
“诸位都是哪里人士啊!”元同问道。
众人正享受在美味中,突然听到元同说话,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纷纷愣在那。
倒是尉迟敬机灵些,他连忙答道:“大侠,我们这些人都来自五湖四海,我是秦国雍州人,赫连皇帝南下经掠,我被他们抓到,就成了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