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步入草丛,来到假山。
墨瞳此前来过这里,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更不知元同所说的暗堡在哪里。
只见元同用力推一块怪石,随着怪石的转动,假山下突然开了一个口,这便是暗堡的入口。虽然门外有阳光射进,但那道门毕竟太小,这暗堡仍显昏暗。
进入暗堡后,元同在里面四处寻找,鼓弄了好一会,一盏油灯亮起,一个诺大的房间现于三人眼前。
这暗堡可谓物产丰富,生活所需应有尽有,足够三人在此闭关修炼月余。
元同喃喃道:“姚冲真是煞费苦心啊!建了一个五脏俱全的暗堡,还没等启用它,阖府上下百余人便被斩杀殆尽,真是造化弄人啊!
权利之争,争的都是性命啊,一念之间成百上千人便身首分离!如此凶险,他们还前仆后继,趋之若鹜,看来那东西还真是诱人啊!
如今,它能为我们所用,也算是造福苍生了。”
元同扶着墨今晨躺到床铺上,然后与墨瞳把新得的家归置一番,看似已做好长期鸠占鹊巢的打算。
墨瞳心情大为好转,往日的快意音颜又回归了,她在这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家是可资心里寄托之处,而这种心理寄托在人,不在物,墨瞳确信她已找到了自己的寄托。
奢豪也好,鄙陋也罢,只有一颗颗燃烧着热度的心才能营造家的温馨,此刻这个用于藏身的简陋居所就充满了温馨。
当然,奢豪也好处多多,它能给人带来温馨的幻象,或用以弥补温馨散尽后内心的寂落。
三人在暗堡中呆了数日,有了罗什赠与的西域药膏,墨今晨的伤势日渐好转,体力也很快恢复。
这几日元同没有闲着,他每日都会出去查探风声,顺便买一些吃食回来。
由于担心墨今晨父女身份暴露,元同没见任何人,包括近在咫尺的流民,以及罗什和是云仙,对这些人而言,他已不属于长安城。
元同出去后,墨今晨会问女儿,为何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元同。每次被问及,墨瞳总是避而不答,只说一句话:我还未准备好。
墨今晨以为女儿没必要再做什么准备,反倒是元同还需做诸多准备,起码要有个安居之处,也需谋一个养家糊口的差事。
自打上次与元同分别,墨瞳的心已准备就绪,她不会拖泥带水、左顾右盼,这与她快意情仇的个性不符。
她只是觉得她的元同哥尚未准备好,他还需要一个契机,让她住进他的心里,那是由贤弟到爱人的升华。
为逃命躲难,藏身于荒草丛中,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这对谁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墨瞳则不然,她像是个燕尔的新妇,在家中操持着,然后安静地等待元同归来,似乎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对墨瞳而言,至亲之人和挚爱之人都陪在身边,她心里的美怎能用言语形容?这就是墨瞳所期望的生活,她乐在其中,尽情享受其中,希望这样的生活永远继续下去。
“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伯夷窜首阳,老聃伏柱史。”墨瞳一时兴起,便赋诗一首。
“爹爹,我们三人如今隐藏在长安城中,也算隐于朝市吧?”
“嗯!正是!”墨今晨答道。
“我们之前住在山村中,算是隐于陵薮,是小隐,我们此刻便是大隐。这么讲来了,我的功力可是大有长进啊!”墨瞳说着,现出一脸得意。
“我们这也只能算是小隐”墨今晨说道。
“这是为何?”
“我们身在长安,不与任何人接触,完全与他人隔绝开来,这只是形式上的隐,实际上不能称其为隐,而应称其为避。”
“那要怎样才是真正的隐?”
“真正的隐不在于形,而在于心。身处繁杂吵闹的市井,众人熙熙攘攘,任凭他们千状万态、嘶吼呐喊,你皆聪耳不闻、视而不见,心静如水、不为所动,这才是大隐!”
“心静如水,不为所动?我不要这样,我要心动。”墨瞳高声说道。
“哈哈哈!瞳儿莫要喊叫,为父知你心。不然—”
墨瞳知道,父亲又想把她的秘密告诉元同,她不住地摇着头,“爹爹!”她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喝止父亲,然后转头看元同。
元同当然不知父女俩演的哪一出,而以为墨瞳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便说道:“夫子言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你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深处迷惑中,当然要心动了!”
“哼!你二人一唱一和,故意气我啊!”
“哎!贤弟,话是你引出来的,此刻却要埋怨我们,你这是欲加之罪吗?”
“当然不是。不过,所谓大隐和小隐,我还是不得要领。”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这便是隐于朝市的心境,个中滋味你要细品。”墨今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