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听到这微弱一声,那是父亲的声音,他们在血泊中扭动身体,爬到父亲身边。
父亲努力把眼睛撑开一道缝,看着三个儿女,颤颤巍巍道:
“活......活下去,快......快离开这......这......里......”
父亲奋力地挪动浸在血泊中的手,一把抓住元同,痛苦地眨了一下眼。
“同儿,照顾好......弟弟......和......妹妹,带......带......他们......走......”
“不,阿父,你和阿母要活下来,我们不能没有你们。阿父......阿父......”
元同扯着父亲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元列没再说话,而是微微转头,看向躺在身旁的娘子。他松开元同,费力地向娘子摸过去,摸到她的手,便是使出浑身力气握紧它。
“孩子们,阿父......阿母都不......行了。你们要......要......活下去,不要报仇,忘记......仇恨。同儿,快......带......他们......逃......命,来......不及了。活......下去......活下......去,不要......报......报仇......”
“阿......父!”“阿......父!”几个孩童拼命地哭喊着。
“走......走......啊......”父亲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吼,离开了他的儿女,离开了人间。
在父母身旁哭喊片刻,元同站起身,便是拉起一双弟妹,用袖口给他们抹去眼泪,却把父母的鲜血留在他们脸上。
他走到库房,拿来几个米袋,看着手挽手躺在血泊中的父母,与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元同将米袋盖在父母身上,拉着一双弟妹向院外走去。
两个孩童挣扎着不愿离去,望着父母继续哭嚎。
“不走,我们都会死!”元同喊叫着,用力拉扯他们的手腕,将一双弟妹拖出庭院。
两个孩童两步一停,眼睛仍旧死死盯着血泊中的父母,不住地哭喊着。
元同好不容易将弟妹拉出宅院,带着他们走小径穿小巷,翻矮墙钻狗洞,一路躲避遍布城中的恶魔。
元同幼年很是顽皮,常与小伙伴一起穿梭于城中各个隐秘角落。
如今这顽皮经历反倒救了他三人的性命,但他怎知道,曾经的伙伴如今也都惨死于屠刀下。
出了自家宅院,妹妹和弟弟便停止哭泣,虽年纪尚小,但他们完全知晓自己的处境。
元同带着弟妹在一个角落躲了起来,等到天色暗下,便趁着夜幕和混乱逃出城外。
或许是慌不择路,又或许是年纪太小,元同显然是带错了路。他们从南门出城,一路向南跑去,这正是姚秦军队来的方向,他们此刻已身在敌国。
如果他们从北门出城,向北走出十里,那里还是母国,或许他们的境遇会全然不同。
这也许就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元同兄妹三人注定有此一遭。
出城后,他们拼命地跑,顾不上什么方位,也没有任何目的地,离南安城越远,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三人边逃边躲,不知走了多少时日,也不知身在何处,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他们见人就躲避,饿了就到田里找些吃的。好在当时是夏季,田里和山野不缺吃的,他们也不至于饿死。
这一日,兄妹三人照例,偷偷潜入一片麦田觅食。
他们怕被人看到,都猫着腰蹲坐在田埂下,狼吞虎咽地吃着已成熟变硬的麦粒。
他们以为俯下身就能藏好,不会被人发现。可在这一片金黄中,三个碳球格外显眼,何况三人还紧紧挤在一起,俨然一个大碳球,更像是个指路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