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队伍渐渐的从山顶蔓延到山脚,寒风和飘雪裹挟着众人四散离开,随着山门缓缓的关闭,书院被漫天风雪所吞噬。张禄在路口处与众人分别后,便一人顺着大路向武川走去。风雪一日胜过一日,张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厉害的大雪,以往南夷冬季并不寒冷只是更加干燥一些。原本回家两天的路程,现在已经过了两天,才刚刚走完一半。路上时常能见到穿着破烂单薄的衣服逃难的流民,经常有四五个流民跟在一个骨瘦如柴、走路摇摇晃晃的人后面,等到那个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后面跟着的人便如同一群饥饿的疯狗,立马围上去开始“撕咬”,将那倒在地上的可怜人身上最后一丝布料扯下挂在自己身上。刚开始张禄对此很是不解,甚至还用手中的木棍,替倒在地上的人驱赶他们。但随着越往后走,类似事件越来越多,张禄也麻木了。他开始理解这群“疯狗”的行为,“如果他们不去这样做,下一个死在寒冬里的就是他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让给其他有需要的人这难道不是一种善事吗?”、“你就是一个旁观者,这些都是自然规律,你管不了的”。。。。。。张禄脑海中无数声音去替这些行为做“辩解”。
将要入夜,张禄终于看到驿站出现在远处,“太好了,今晚不会露宿荒野了。”张禄心中暗喜,疲惫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稀松的步伐变得整齐轻快。
来到驿站,只见外面挤满了难民,这群人聚在一起像“牲口”一样抱团取暖。不对,他们某种以程度上还不如牲口,因为驿站里的马住在马圈、猪住在猪圈、鸡住在鸡舍,而外面这群人连“人圈”都没有。偶尔有人向驿站门口挤一挤,便有“小二”拿着扫帚从屋里冲出来驱赶。每次驱赶,屋外的人就像是雪地中的麻雀一样散开,等“小二”进屋又慢慢地聚拢。
张禄从这群蹲在地上的人身边迈过,掀开驿站厚重的门帘,一股热气便吹向张禄那张冻红的脸。
“小二”见门外进来一个满身是雪的人,以为又是哪个不开眼的乞丐闯进来,骂骂咧咧地拿着扫帚就要往张禄身上打过去。张禄一只手将扫帚抵住,另一只手伸向怀里,拿出一些银子放在柜台上。
小二见状立马收起扫帚,并亲切的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我饿了,先上点儿菜。”说着张禄便转头四处寻找空位。此时大堂里坐满了人,都是来躲避风雪的。角落里有个老头喝醉了趴在饭桌上,整个驿站就他那还有一个位子,于是张禄就坐了过去。
不一会儿,小二就将酒菜给上齐了。桌对面的老头位子正好靠近窗户,驿站窗户不严实,几片雪花随风吹进来,落在老头身上,随后迅速化成一滩雪水。张禄实在不忍看老头因喝醉受冻,便将身上的棉斗篷披在老头身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禄看着盘中的剩菜,又想到外面那些流民,便打算起身将剩菜分给他们。当张禄正起身拿起盘子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的老头,立马拉住了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问:“小伙子,收拾碗筷的活交给店小二就好了,不劳烦你自己。”
张禄看了一眼老头,没说话,打算挣脱离开。哪知这老头手劲真大,竟一时没有挣脱开。老头不慌不忙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像把盘中剩菜分给外面的人啊?你先等等,听老头吧话说完,说完你再去也不迟。”说罢,老头一使劲,将张禄又拉回椅子上。
老头拿起身上的酒葫芦晃了晃,冲张禄说:“没酒了,小兄弟看您面善,老头我没钱,可否请我喝一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