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也不过一普通渔村女子,哪里受得住这阵仗,顿时节节后退,逐渐拦不住一众村民。
贺新凉面色微冷,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前世中,那些平日里人畜无害的乡邻,不也是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如狂野猛兽一般。众口铄金,不将人逼死不罢休。
也正是因此,他才选择痛下杀手。
贺新凉深吸一口气,口中发出一道长啸。
啸声蕴藏剑意,运用了翠黛峰的音剑之法。一众村民被震得头痛,捂住脑袋后退。
有了震慑,村民们才不敢继续咒骂。
村民们看向贺新凉,眼神中带上了恐惧。现在才恍然明白,这人能杀仙师,自然能轻易杀了他们。
贺新凉平复心情,对他们道:“我告诉你们,那人就是骗子,什么江神,什么娶亲,都是假的!”
村民们不敢反驳,但眼中明显是不信。
如果对村子好的仙师都是骗子,那杀了仙师的你又是什么?杀人恶魔吗?
唯独碧桃一家,眼神是清澈的。
贺新凉将众人反应看在眼中,不由有些无奈。
周伯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教化百姓,破除愚昧并不是你的责任,而是朝廷的,官府的责任。教化百姓,任重而道远。”
周伯畅站出来,问道:“你们中可有会识文断字的?”
一众村民推推拉拉,竟都推说不会。
碧桃当即道:“三叔,你不是在城里上过学吗?”
牛三叔被众人推了出去,赶紧摆手:“不会不会,只不过上过几天蒙学,识了几个字罢了。”
“也不错了。”周伯畅道:“我拟一篇《檄沅江神文》,你帮我誊抄几份,在渡口及村口等处张贴。”
檄沅江神文?
旁人不知道这几个字的分量,牛三叔却知道。白村依沅江而生,全赖江神庇佑,写下这篇檄文,便是撅了白村的根。村长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他顿时面如土色,摇头摆手道:“我不写,你找别人写。”
周伯畅皱起眉头,倒不是自己不能写。而是由白村村民动手,更成为推翻江神的一个楔子。
“你不写,我写!”
一个半大少年从人群缝隙中挤出,牛大伯赶紧拉住他:“壮儿,你怎么来了?”
碧桃向三人解释:“这是我弟弟,今年不过十二岁,正上着童学,会写几个大字。”
“什么叫会写几个大字?”牛壮壮不满道:“今年开春,夫子已经不讲千字文,开始讲诗了。”
他转头又对牛三叔道:“你们怕江神,我却不怕。你不敢写,我敢写。江神害了那么多人,按夫子所说,也该有因果报应。”
周伯畅顿时来了兴趣,点头道:“好,就让你来写。”
贺新凉便如同变戏法一般,当场从乾坤袋中掏出笔墨纸砚。碧桃从家中搬来桌子,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周伯畅开口述文,牛壮壮便将其一字一句录下。偶然遇见不会写的字,周伯畅便会停下提点。
很快,一篇《檄沅江神文》便已成型,牛壮壮又誊抄了数份,交给碧桃一家张贴在渡口、村口等地。
碧桃一边贴,一边解释,并让村中居民往渡口聚集。
白村渡口,停泊许多船只。大多渔船,也有渡船,其实分的并不是很清楚。
那些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村民,也都听了碧桃的信,往渡口走来。渡口汇聚许多人,顿时吵闹起来。尤其是有人将贺新凉动手杀仙师一事,添油加醋说了出去,更引起轩然大波。
贺新凉估摸着全村人已到,便高声道:“肃静!”
声音中蕴藏剑意,将众人吵闹声压下。
“今日我等三人路过此地,偶遇恶道人残害人命,欲将豆蔻少女沉江,美其名曰‘江神娶亲’。实则是为一己私欲,骗取钱财。故而救下少女,斩杀恶道,檄讨江神,以绝后患。”
贺新凉将事情前后原原本本说出,而后由周伯畅手持檄文原件,诵读檄文。
而后将檄文一份投入水中,以示江神。一份点燃,烟灰飞天,以告天地。
贺新凉一指朝天,木剑冲出三丈,旋即回落围绕贺新凉旋转。
只见他携剑跳下沅江,消失不见。但很快江水翻滚,冒出一个个人头大小的气泡,好似沸腾一般。
江水搅动,直至出现一个旋涡。
旋涡当中有一道黑影,黑影巨大,同一个人影搏斗。
很快,江水开始浮现一抹抹鲜红颜色。不知是谁叫道:“江神受伤了!”
众人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伤到江神。
村民们连忙祈祷,江神千万不要出事。最好能直接将那人反杀,一口吃了。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愿。
随着江水逐渐泛红,半条江面都成了红色。旋涡逐渐停歇,气泡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在一众村民期待当中,贺新凉浮出水面,手里有一柄木剑。更有几片五彩鱼鳞,每一片都有玉盘大小。
贺新凉举起手中鱼鳞,说道:“所谓江神,不过是一尾大鲤鱼,已经死了!”
江神死了!
这比之前贺新凉他们说江神不存在更加恐怖。
牛壮壮带头拍手叫好:“杀得好,杀得好。”
一众村民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