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思考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吗?”
“不,我是在想。现在山道上除了我们,看不见别人,是不是葛师讲课要开始了。”
陆卷耳看向四周,确实一个人没有。
“糟糕,葛师最讨厌弟子听讲迟到了。”
陆卷耳拍了拍陆重行,陆重行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蹲了下来,让陆卷耳爬到自己背上。陆重行双手圈住陆卷耳大腿,双腿猛然发力,向山顶跑去。
“我们先走,你们跟上。”
贺新凉惊讶看着两人远去,背着一个人还能有这样的速度,不可思议。
随即贺新凉握抓住崔宜归的手腕,惹来一声小小的惊呼,但是没有挣脱。
“我们也快跑吧。”
贺新凉浅浅的微笑,落在少女清澈的眸中。
崔宜归的脚步动了,越来越快。从她长大以来,从没有过这么快。风从耳边刮过,不再是轻轻柔柔的,而是呼呼的声音。但崔宜归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开心,很自由。
正如那些被惊动的鸟儿,扇着翅膀,向天空飞去。
……
贺新凉和崔宜归到达山顶时,两人都喘着粗气。
所有人都到了,并且已经坐好了。地面上有蒲团,当然不是席地而坐。
葛师的讲课正准备开始,看见踩线到达的两人,没有说什么,任由两人安静入座。
两人最后到达,因此只有队伍最后两个座位。
陆卷耳到的比他们稍早,也坐在他们旁边。
“幸好你们在葛师开始讲课之前到了,不然肯定要被罚去采花露。”
“采花露有什么不好吗?”
几人向前方看去,背影转过头,是白行露。
白行露明明先走,不知为何,还是坐在最后的几个位置。
她将食指放在嘴边,几人知道她的意思,不再说话。再多说两句,葛师便要生气了。
几人静下来后,果然,葛师缓缓开口。
“昨日说剑,今日讲道。世人皆求道,皆在道中。尔等亦是如此。”
“尔等在道中,却不识道。是以道心不明,不知道。”
……
葛师讲道,不讲剑道,不讲术道,不讲禅道,仅仅讲一个“道”字。
大道通天,但道是什么,很难说清楚。
楼观山道祖曾有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又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是以后人皆称“大道”。
大道无相,大道无名。但每个人对大道都有自己的理解。
理解相似的人汇聚一处,便有了宗门。
九酝宗的理解便是,道是路,是前行的路。无论是蜿蜒小道,羊肠曲径,还是阳光大道,通天大路,都是道。
世人皆行走在道上,道中有迷雾,有艰险,有劫难,有不可思议之恐怖。
要想在这条道上走下去,唯有坚定信念,这便是“道心”。
凡人有欲望,求道者也有,儒道圣人也有言:“从心所欲,不逾矩。”
“道心发自欲望,却超脱欲望,故能作灯,不使大道如长夜。”
这时,有弟子发问了:“照您这么说,道心发自欲望,是什么欲望都可以吗?贪财,贪吃也可以成为道心吗?”
葛师看了一眼那人,是皇朝神都陆家的小子。
“我说过,道心发自欲望,也要超脱欲望。单纯被欲望所驱使,虽行走在道中,也不算求道,行尸走肉罢了。财帛也好,食色也好,都是外物。道心不应求于外,而应求于内。一切外物之欲,皆是污染道心之物。”
“故道家坐定求清净,儒家读书悟仁义,医家济世显慈悲,都是避免道心蒙尘。”
“尔等还有什么问题?”
梁怀人出声道:“弟子想问,道心可有高低贵贱?”
葛师深深看了一眼他,缓缓道:“道心只是提供前进之力,无高低贵贱之分。但人有善恶好坏,品行亦有。以恶行印证道心,则为邪道。以善行印证道心,则为正道。”
“若为邪魔外道,九酝宗必杀!”
葛蕈的声音很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很响。
尤其是梁怀人,仿佛耳畔响起雷声。轰隆隆,震得他心神不安。
梁怀人回忆自己做的那些事,似乎不算什么好事。可是从来没有师长过问,更别提惩罚。
这么说来,师长们并不觉自己做的是坏事。既然不是坏事,他也自然也不是坏人。
葛蕈不在乎梁怀人的想法,又回答了两个弟子的问题,继续讲了下去。
许久之后,葛蕈讲课完毕。许多弟子大有领悟,试图寻找并巩固道心。
陆卷耳戳了戳贺新凉,后者睁开眼,喃喃道:“下课了?”
陆卷耳一幅看奇人的表情:“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睡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