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看到了两条绝路,一线天险,万米深渊,怎么都是死。
明知如此,因为那一点渺茫至极的希望,梦话般的未来,温禾安还要多受多少罪?当真值得吗,对她不?残酷吗。
李逾单手捂了下眼和脸,凌枝很烦躁,她拿不?定主?意,将?罗青山的话挨字挨句连带语气都在脑海中咀嚼过几遍后,她两只肩膀泄气地撇下来,觉得痛苦,好一会后轻声说:“等?她醒来,问问她的意见吧。如果?她觉得太痛,那就?……”
她咬唇,不?甘心。
“她不?会的。”
陆屿然打断凌枝,话是对罗青山说的:“除了增强她体内灵力,适当压制妖血也能帮助到她,是不?是。”
罗青山偷偷瞥他,不?敢说谎,无?奈如实颔首,欲言又止:“但是公子,妖血到这种程度,您的血和第八感?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了,频繁动用,会损伤自?身。”
陆屿然仿佛根本没听到种种提醒,对他来说,得到了回答,这就?够了。
“届时?你们出去,我留下。”
就?知道是这样?。
罗青山心中叫苦不?迭:“可是公子,我若不?在,你流血过多无?人处理,会很危险。”
妖血发作起来,只想毁天灭地,那种时?候,还记得自?己是个人都算情况乐观了,哪里会手下留情。
面?对温禾安,陆屿然心疼都来不?及,怎可能还手。
“多留点篓榆粉。”
“……”
罗青山没辙,郑重道:“前半程公子可以留下帮女君,但到后半程谁都可能被吞噬,您得出来。”
陆屿然点头。
他很久没有休息了,眼睛里密布血丝,此刻看了看远处昏暗天色,吐出口气,道:“等?天亮,我走一趟九州防线。”
商淮一听,精神噌的一下紧张起来。
凌枝反应过来,她现在看不?见人,索性只看脚底下,闻言挑挑眉思忖一会,说:“你要进异域?这些年他们倒是说有了对付妖骸方面?的进展,但进展都掌握在灵漓手中……她手里的东西没有那么好拿。”
商淮头都大了,补充了句:“而且是真是假都说不?准。”
陆屿然双掌撑在窗棂边,沉声说:“是真是假,去了才知道。”
他不?能放弃任何的助力。
他做不?到尽人事,听天命,做不?到看着温禾安受折磨,看着她死在眼前。就?算现在知道了全部真相,想到那种可能,他的遗憾,惊惧,一点也不?比知道她要独自?赴死时?少。
他害怕。
也赌不?起。
深夜,陆屿然单独守在温禾安床前。李逾原本不?肯走,但渊泽之地妖气重,他初来乍到,又不?修匿气,待了半天下来头重脚轻,被罗青山以后面?还有硬仗要打给劝走休息去了。
从惊觉出事到现在,陆屿然除了开始的慌张,初时?与她见面?对峙的失控恼怒,后面?很快恢复冷静。
冷静地听罗青山说唯一的方法?,说她将?承受的一切,说最后仍然大概率糟糕的结果?,再做出决定,决定去异域,决定陪她受一程。
直到现在。
小小一方天地,雨声淅淅,他们两人独处。
陆屿然伸手探进薄衾中,握住她热烘烘的指尖,不?敢太用力,因为她手上有不?少深可见骨的伤,但不?握着,他无?法?确认她的存在,尤其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心中的空洞越扩越大,惶惶难安,得不?到半刻安宁。
他原本坐在床榻一边的椅子
上,静静看她,看着看着,又觉得她的温度太热,呼吸又太轻,于是捧着她指尖弯身凑近,矮身半蹲,洁白?衣摆凌乱地交叠在床沿前。
温禾安身上有淡淡的花香,躺在阳光下晒太阳一样?,眉眼灵动纯美,狐狸耳朵乖乖藏在发丝间?,只露出两点毛绒绒的尖。
陆屿然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她的腮,动作轻缓,久久未离。而就?在两人彻底靠近之后,他从来挺拔的脊背与双肩慢慢折下来,眉宇间?不?可撼动的冷锐强硬悉数散去,脸色变作雪一样?惊心的白?,后颈跟着弯下来,露出一段从不?会示于人前的脆弱弧度。
他几次想和她说话,喉咙动了好几下,最后却先抓着她的手,从自?己袖摆中抽出一封信来。
信是她留给他的,没有拆,褶皱也被抚平了,整洁如新地躺在两人掌中,轻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