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摁了下?眉心,深深吐出?一口气,哑声?说?:“你先歇着,等你好了,我们慢慢聊。现在说?,只能激烈地?吵一架。”
他将那个“慢慢”和“激烈”咬得尤其重,不难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同时对自己和温禾安的相处模式有清楚的认知。
凌枝倒是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她现在不跟温禾安过不去,但逮着王庭没放。信她已经看?过了,看?的时候气得跳脚,现在见温禾安还能说?话能思?考,虽然情?况不好,但至少还活着,冷静了些,说?:“江无双的神识被我的空间刃片削了一刀,剑骨也没了,如?无意外,这辈子没可能到?圣者。”
她刚下?了命令,从?此阴官家与王庭交恶,双方?不再往来,如?此一来,王庭被困在溺海两道主支之中,进不了退不了,进出?作战只能用消耗巨大的云车,而拥有雄厚经济实力的林家已经投靠了巫山。
现在只等两位圣者咽气,无数双手?自然忍不住伸向王庭。
凌枝捏了下?拳,冷笑:“我倒想知道王庭这次又打算扶哪根葱上位。”
温禾安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流散,劲一卸,眼前彻底黑下?来。
陆屿然抱着她动作一顿,孤拔脊背僵住。
商淮看?他紧绷的侧脸,凛然反应过来。
他在害怕。
他立马低声?说?:“只是晕倒了。”
陆屿然紧抿的唇线微松,揽着她的双臂慢慢拢紧,疲惫地?颔首:“嗯。”
一行人挤进裂隙里,商淮和罗青山大眼看?小眼,都没说?话。李逾是圈外人,对妖骸的认知停留在短浅的常识和他们方?才语焉不详的介绍里,他了解不深,帮不上什么,但不守着温禾安,他浑身冒冷汗。
凌枝问陆屿然:“你怎么打算的?这是去哪里?”
“妖骸山脉。”
陆屿然低眸看?了看?怀中的人,妖血到?后期,随时会有失智吞噬的危险,九州不能再爆发一次妖骸之乱,这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最为?稳妥的方?法。
他平静地?告诉商淮:“族中一切事宜照旧,肃清妖骸山脉,只我一人进去,余者止步。”
“妖骸山脉在大家眼皮底下?,你这次不走神殿直接进去,还带着她,太兴师动众了,万一引起别人怀疑就麻烦了。”凌枝拧拧眉,不赞同,须臾开口:“去我那,渊泽之地?,妖眼里。”
妖骸山脉和妖眼本身是一个性质,里面都是溺海中的妖气,就算温禾安后面真活不下?来,也不会让妖气泄露蔓延九州。
但至少渊泽之地?在阴官家深处,隐蔽至极,非凌枝与她钦定的人不能进入。
就算要查。
也没人敢查到?那里去。
凌枝凑近了些,用手?掌小心翼翼托了托温禾安滚热的脸颊,像她平时待自己那样,咬牙道:“我回去后开一次血眼,看?看?她身体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解症状才更好想办法。”
“你把罗青山留下?来。”
被突然点名的罗青山不敢吭声?。
陆屿然点头,继而深深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多谢。”
“轮不到?你谢我,我还是更想听她好了自己来说?。”凌枝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发尾,又从?袖子里翻出?那封吓死人的信,折在手?中拍得哗哗作响,不满地?嘀咕:“并且来忏悔这种极其不讲义气的行为?,保证不再犯。”
从?永州去阴官主家,走空间裂隙,再有凌枝神出?鬼没的空间术全力加持,这种赶路方?式可谓是奢侈。
然而里面的几个人只觉得压抑,时间越久越压抑。
罗青山恪尽职守,处理好所有现在能处理的伤口后,时不时上前替被陆屿然抱着的温禾安诊
脉,每当这个时候,几双眼睛总是齐刷刷看?过来,好像要看?穿他的每一个表情?。
不紧张都要被他们看?得紧张,更遑论他本就紧张。
凌枝靠在紊乱的空间气流边上,站一会,又蹲一会,时不时出?手?往外一拽,他们行进的路程就跟霎时要上天一样快得出?离。她同时给信回阴官本家,让他们将渊泽之地?腾出?来,任何人不得踏进半步,而他们的目的地?就设在了渊泽之地?正中间。
“陆屿然。”她突然偏头喊了站在侧边的人一声?,见他静静抬睫,问:“如?果好不了,怎么办。”
商淮真想求求她别提这种假设火上浇油了。
陆屿然久久静默。
他甚至觉得自己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半晌,哑声?:“我不知道。”
他没法想。
李逾顿时紧张起来。
两个时辰后,二十八日正午,空间裂隙出?现在渊泽之地?,渊泽之地?有两三座竹院,一座是她师兄玄桑一直在住,一座用以待客,有时候阴官家几位执事会留宿,剩下?一座是凌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