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应该认命,那日当着悠悠的面做出那样下贱的事,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但是这碗药让他意识到,他受苦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顾敬之心中的弦忽然就断了,他感觉自己忍不了那么多年,甚至连一天都忍不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顾敬之忽然又委屈又难过,他想到萧容景,想到那口箱子,想到未来可能会度过的充满屈辱的日日夜夜,身体就忍不住发抖,他恨不得立刻杀了自己。
刚刚还乖顺的奴隶不知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原来的模样,不管宫人们如何压制他,他都死死的扭动着脖子,怎么也不肯让人把药灌下去。
嬷嬷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敬奴,虽然喝药不是陛下的命令,但是你身为陛下的奴,这些肯定都是要经历的,御医不会害你,不过是一碗药,喝了就过去了,为何不能忍一忍······”
顾敬之被宫人死死掐着脖子,因为刚刚的挣扎脸色涨的通红,一头墨发散乱在脸侧,狼狈至极。
那药碗再次朝他嘴边靠近,顾敬之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漆黑的药越来越近,含着口枷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你们在干什么!”
屋中忽然传来一声暴呵,正在压制着顾敬之的宫人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着深紫官服的玉面公子正站在屋中,那眉眼竟然和陛下有七分相像。
孟姑姑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裕王殿下。”
其他宫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跪地行礼。
萧容裕本来只是站在门口,还没想好要不要进来,却透过窗户看到顾敬之被人攥着下巴强喂什么东西,忍不住就走进来了。
他看着赤裸着身子跪在窗前的顾敬之,一时竟然不敢看过去,只好先脱了自己的外袍盖住他的身子,之后才看向跪了一地宫人:“你们给他喝的什么。”
“回裕王殿下,是御医给敬奴配的药。”
萧荣裕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怪味,他看向窗前的小桌,那上面果然放着一碗黑漆漆黏糊糊的药汁。
他看了眼桌前神色凄然的顾敬之,朝宫人们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嬷嬷面露迟疑:“可这药······”
萧荣裕面色一沉,孟姑姑连忙拉住教养嬷嬷,躬身说道:“裕王请便,奴婢们先告退。”说罢带众人走了出去。
嬷嬷被孟姑姑拉着往外走,一步三头,嘴里喃喃说道:“哎呀,这裕王来怎么过来了,敬奴若是耽搁了喝药的时辰,晚上陛下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罚,我们这当奴才的也得跟着挨骂······”
孟姑姑瞪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裕王乃陛下血亲兄弟,你连他的话都敢忤逆,怕是嫌自己活太长了!”
屋里的人都走了个干净,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两个人的喘息声。
萧容裕刚刚的气势忽然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走过去,轻轻撩起顾敬之的长发,帮他解开脑后的绳结。
取下顾敬之的口枷,萧荣裕又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忽然发现顾敬之嘴角沾染了很多药液,想来是刚刚洒上去的,连忙掏出锦帕,在他嘴边轻轻擦拭。
“谢裕王。”
身前的顾敬之忽然开口,那声音在太子府时听到的一样,还是那般清润儒雅,萧容裕看着顾敬之的脸,一时不敢相信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近乎癫狂的呜咽也是这个人发出来的声音。
萧荣裕的心中忽然有些闷闷的,他坐在顾敬之对面,皱眉问道:“敬之哥哥,你为何不愿喝药。”
他看着桌子上的药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睁大眼睛,惊道:“难道这药里有毒?”
“殿下,这药无毒。”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衣物给了顾敬之一丝安慰,刚刚那种近乎疯狂的情绪也慢慢收了回去。
他苦笑一声:“正是因为无毒······”
萧荣裕眼神复杂:“你不愿活着?”
“若是殿下是奴,您愿意活着吗?”
一时间又是沉默,萧荣裕站起来在屋中走了一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说道:“有些事哥哥没告诉你,我也不该跟你说,但是······”
他又坐回桌前,却没有继续刚刚的话,只是看着顾敬之的眼睛,问道:“敬之哥哥,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哥,难道我哥对你不够好吗?”
“陛下对奴自然是好的。”
“那你为何要做出那种事,你可知道我哥哥差一点就死在你的剑下,”萧荣裕说着,拳头慢慢攥紧:“若非哥哥阻拦,我早就一剑杀了你。”
顾敬之看着眼前愤怒的萧容裕,淡淡道:“陛下确实该杀了我。”
萧荣裕是萧容景一母同胞的弟弟,当初他跟萧容景交好的时候,在太子府常常见到这位裕王。
萧荣裕跟萧容景长相有八分相似,那两分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有一点婴儿肥,看起来略显稚嫩。
跟萧容景那种深藏不露的性格不同,萧荣裕性子跳脱,心直口快,星眸中总是带着一股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总是舞者一把长枪,满身都是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他也曾跟这位小将军一起在围场狩猎,策马飞驰,往事历历在目,现在却已沧海桑田。
顾敬之终于不忍再看萧容裕的脸,他微微撇过头去,道:“是敬奴不知好歹,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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