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宁姜明知避难舱内有异形,却还是走投无路地伸出手——他要的是感情上的盲目,黑暗中的溺毙。
于是宁姜三分隐恨七分缠绵地讲:“嗯,我信你……你从不骗我。”
——恨也是种舞蹈,像探戈,讲究识情识趣、且进且退。
许先生到底要体面,比那两位更能压抑自己的欲望,先叫医生问过诊,医生走后,宁姜端着药茶小口啜饮,他信手攥住宁姜的脚踝,皱眉,缓缓推拿:“这样冷。”
足心被捧起,身侧的男人做起亲昵动作来心无旁骛,谁看了都要赞一声体贴——然而不,宁姜拒绝被感动。
譬如一个纳粹为了利用俘虏做人体实验,事先把俘虏喂饱,这不能叫作“良知”。
许独峰的体贴,是边杀人,边忏悔,可惜宁姜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神坛,不能欣赏这高尚的自我感动。
然而今天许先生似乎有所不同:“该带你去疗养一段时间——”他眉宇间纵横深壑,“偏赶上多事之秋。”
宁姜低垂眼睫:“……是因为我?”
“别多心。”许独峰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淡淡道,“还没人能算计到我头上。”
心底冷笑一声,应执玉想在他的时间里抢人?除非他死!
即使要分神应付退婚后家中的责难,他也从没考虑过把宁姜的所有权转让——哪怕是暂时的也不行。
未婚妻语调古怪地试探过他:“许先生,虽说退婚这件事咱们是串通好了,但你确定其中没有感情考量?”
许独峰果断答:“在商言商而已。”
宁姜用余光观察他眼中深沉而激烈的情绪变幻,没戳破他不自知的占有欲——眼下许独峰否认最好,若非要做情圣,恐怕许老爷子的催命符会立刻贴到宁姜身上。
看出他心神不稳,宁姜眼神低回,在热茶氤氲中凝成一把温柔刀:“我听说,你不订婚了?”
他声音带着颤抖,却是实打实以退为进、趁虚而入。
许独峰猛然低头,不顾他的抗拒,板过他的脸,发现下唇已被咬出血迹,当即吮吻一尽,语调低沉:“——嗯。”
往常许独峰只会讲“不该问的少问”,今天却换来意味深长的一声“嗯”。
宁姜面上天人交战,一时松快,一时咬牙坚守立场,演活了挣扎着爱上犯人的斯德哥尔摩患者,手指还紧攥着许独峰的衣服不肯松开。
许独峰将他的情态尽收眼底,唇边再次带了笑意。
以许先生的矜贵脾性,要的是猎物全身心折服。
他虽像严苛的数学老师,但却很爱画重点,故而心思好猜测——每次宁姜表现出“我知道要恨你,可还是忍不住依赖你”,他就硬得发烫。
平日里再高不可攀,情欲中也要俯首称臣——宁姜总结为:再冷漠的男人,鸡巴弹性也有限。
相比之下,宗隐是讲“快乐教育”的艺术老师,平时绝不催你上课交作业,一出考题却道道超纲。
宁姜用力阖眼,紧咬舌尖是为忍住笑意,眼中有泪:“……我有句话想说。”
“什么?”许独峰温和地替他揩去泪水。
“不能说。”宁姜摇了摇头,放弃似地呜咽一声,血战的角斗士终究屈服于爱欲。
剩下的内容就交给许独峰去脑补吧——无论是“真好”抑或“我很高兴”,都说明他拿捏住了宁姜的心。
宁姜整个人抵在许独峰宽阔肩头,二人心跳渐渐同频,于是什么都不必再说。
许独峰胸膛震动,发出真切笑声,此时看起来才符合原本年纪,终于摆脱与生俱来的爹里爹气——本该落下的一巴掌变成一个缱绻的吻,又在宁姜的忍让下逐渐加深、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宁姜倒抽冷气,任由许独峰吻遍他全身,尤其咬啮应执玉玩弄过的地方,用新的标记覆盖伤痕,身体既伤感又迷醉,心头却是一片平静——
许独峰自信没人能算计到他头上,不错,但宁姜自知弱势,怎会硬碰硬?
他是狡兔,暗中伏击,早与未来“许夫人”暗通款曲,诱骗许独峰退婚,本就在安排之内。
悬崖边上,英雄和失足羔羊位置互换,英雄兀自沉迷于自我感动,却没发觉脚下石壁松脱——
只差一寸,便跌入万劫不复。
TBC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