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凭什么?”林擒佑身为弟子,又不是签了卖身契,凭什么被当成球踢来踢去!?
“我不——”
林擒佑还想问,脖侧一疼,被林无修直接打晕了。
等他再醒来,阳光微斜,他们已经离开了仙境,周围树木林立,光景美好,林擒佑就靠在那颗他和林无修传送过的树前。
林无修负手而立,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上溪,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清林家那栋构造庞大复杂的主楼,其上的巨大钟楼表盘上,灵石驱动复杂的机关,计算着日月轨迹,每时每刻数以万计的庞大字符被解析,化为表盘上闪烁的星辰般的光点,最后落成时间——
万霖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九月一。
林擒佑也呆看着那座钟楼,看着指针缓缓转动。按照人间的时间,今天是大寒……
林擒佑也算想通了一点。
八荒派算得上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大门派,而凌应龙算得上八峰里有话语权的人,凌应龙亲手将自己交给林无修,个中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林擒佑喃喃问道:“我被抛弃了?”
林无修的背影看起来八风不动,比起凌应龙少了些雄伟,多了丝仙气。他没有正面回答林擒佑的问题,只是说:“此事,是我做的主意。抱歉,我无法回应你……修真界庞大芜杂,潮起潮落,瞬息万变,难以生存。我奔行世间也两百余年,只顾得上一个林家罢了。八荒派千里逢迎高朋满座,非林无修能够揣测,不过他们也并非弃你……只是为门派,替你做了个选择。”
林擒佑默然许久。那么,他人微言轻,“被做选择”后,如今也就面临两个选择——
在林家修炼成金丹,此后自己当个散修。
或者不再修仙。
林无修此时转身,朝他伸手。落日的余晖将他一头白发镀上金饰般的光泽,四射开的光芒有如神迹。
他道:“你进了林家,就是我要护的人。”
林擒佑心中有那么一丝触动。
他只问:“待我结成金丹,能否让我离开?”
林无修点了头。林擒佑不再纠结犹豫,他是个聪明人,他伸出手,跟着林无修走了。
往林家大宅走的时候,两人遇到了不少林家人。
他们或三两作伴,或独自行走,无论步伐多急躁,路过林无修身边时,总会站定,行一个礼,唤声大公子,然后稍稍给旁边那个灰头土脸破破烂烂的男人一眼。
破破烂烂的林擒佑形容有如一只败家犬,但他并不在意。对旁人投来的目光,在八荒派早已习惯了。
上次他跟在林无修身边时,领了那把筑基剑,高高兴兴,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这次林无修倒还是一样的光风霁月,他却仿佛掉进九缠藤窟里,精气给吸干了,萎靡不振。抱着这把凌应龙锻造的筑基剑,林擒佑心里还有些留恋。
早知道应该在要一个条件,跟凌应龙好好道个别再走。
修真界如此大,四海之内无数修士,不知多少秘境,多少迷宫,凌应龙又深居简出,他再见凌应龙,不知何时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怪花言巧语的成绪、歹毒狠厉的“秦华”,还是怪霸道无理的祝玄。
他只能叹息一声,将憋屈都自己咽入肚腹。
无论是谁,他都无力对抗。他原本就只是一个没有靠山的普通人,除了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再无其他长物,甚至对修真界也一知半解。
林擒佑头一回这么想家,想那个小村,想不知道在哪的隋喜。
可是想到大道之巅的风景,林擒佑咬咬牙,觉得能忍。
毕竟哪位雄才没有坎坷呢?
前方就是主楼,迎来一个着装较华丽的中年男子,行礼道:“大公子,房间安排好了。”
林无修点点头,“多谢二叔了。传各楼,今日暂缓修行。通行证、命牌、衣物都多一份……”
林无修交代完后,亲自领着林擒佑到房间,叮嘱他诸如几时起几时寝、何处用餐、哪里听课的事情。
林擒佑听得懵懵懂懂。
看着林擒佑那双迷茫的眼睛,林无修停下了话头,“罢了,你与我同行就好。”
“你先歇息片刻,有事便传密语。”说着,林无修以三指捏住林擒佑的手腕,轻轻拖起,将些许灵力渡给他,告诉了他密语口令。
林无修低头看着手中的手腕,连接手掌处的青筋透着青蓝色,看起来透明脆弱。
这具身体有无限可能性,而如今内里积蓄着奔腾汹涌的魔神气息,如若不是从祝玄手里抢了回来,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麻烦。
林无修放下他的手。
“无论你现下心境如何,明日起,你便是林家一员。我承诺以大公子之名,保你结成金丹,无人能欺。”
看着那双宝石般的红眸子,林擒佑无法避免地沉溺到其中。
不管面前这个人精心里怎么想,至少那双眼中的认真,让林擒佑心情好受了一些。
与其说被卖给了林家,林擒佑更愿意相信八荒派是无法保护自己,才迫不得已让自己来林家“进修”。
林擒佑下定决心,三年之内,他一定结成金丹。
林无修安置他在天阴楼一个房间内,委派了一个叫佩弦的年轻人住在外间,林擒佑同他打过招呼,转头观察这个被分派给他的房间,桌椅柜子、脸盆架、高脚衣箱、置物柜一应俱全。房间里有两张床,隔的比较远,中间放了屏风,似乎是为两人隔开了隐私空间,人站在后面只能看到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