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十九年冬月盛京添香楼
这是盛京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亥时已经过半,楼中依然灯火辉煌,清丽出尘的舞娘在大堂上尽情地摆动着腰肢,周遭人头攒动,呐喊声此起彼伏,金银珠钗似不要钱一般往下砸。
当真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沈榷身上穿着轻薄的衣裙,端着画一样的笑脸跟在鸨母身后,在人看不见处,眉头微微皱起来。
前头扑了满脸粉也盖不住老态的鸨母还在絮絮叨叨:“这回来的可是贵客,说是逛的时候一眼便相中了你,光是定金便给了足足给了百两,这是你的机会,你可得好好伺候着,知道没?”
沈榷没吭声。
“鸢兰?鸢兰!”叫了几声还不答应,鸨母便吊着一双刻薄的三角眼瞪他,沈榷这才回过神来,就听她继续说:“鸢兰,你是太常寺王大人送来的人,我不想为难你,但我添香楼在天子脚下,哪个倌儿还没有点来头?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知道没!”说完狠狠地掐了他胳膊一把。
沈榷皱着眉点点头,把嗓音压得细细:“知道了。”
鸨母说的不错,添香楼是盛京最大的风月场所,同时也是最大的消息集散地,在楼中的男男女女大多与朝廷有勾结,他也不例外。
不过……沈榷目光一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袖中丝……他可不是什么太常寺王大人送来的鸢兰,他是端王李泽玉的影卫首领寅九,是他手下最锋利的刀。
此次潜入添香楼,是为了暗杀宸王党的西平郡王李崇贞。
前几日李崇贞为赶赴天子生辰入京,后日就要离开,恰好今夜他受人相邀来添香楼寻花问柳,花前月下,意乱情迷时,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为此,端王特命他乔装顶替原来的鸢兰,潜入添香楼。
没想到此时却出了变故。
他一个姿色平平,没什么名气的小倌,却因随意在楼中逛了一圈熟悉形式,就要被硬拉去服侍什么贵客。
不过也无伤大雅,进去直接把那劳什子的贵客打晕就是了,反正也来得及,沈榷心中很快有了应对方案。
终于到了大人物房门口,鸨母对守着的侍卫表明了身份,又随口叮嘱了几句,就推他进去了。
房间是添香楼的雅间,沈榷早已熟悉无比,目光轻轻一扫,便落到软榻上的青年男子身上。
他锦袍玉冠,斜卧榻上,满头黑发如瀑似的垂落腰间,隐隐勾勒处修长清瘦的身形。逆着光的面容有些苍白消瘦,唇色也浅,看起来病歪歪的,那一双眼睛却极黑,也极亮,好像水墨画中神来一笔,盈盈望过来时温柔如水,能把人魂都吸进去。
沈榷呼吸一滞,便把原来的计划抛在脑后了。
他心想:这样病弱的人,自己要是随手给他来一下,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那人也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榷,看够了,便坐直身子,对他伸出手,笑道:“你叫鸢兰是么?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是。”沈榷没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乖乖走过去半跪下让他瞧。
那人的手从他面庞上划过,又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沈榷微微垂着眼睫,做出卑躬屈膝的姿态不敢直视他,但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那人手指轻轻一抹,指尖便沾了一点白粉,他眉头皱了皱,沾湿了手帕过来,想要擦干净沈榷脸上的粉。
但这可不是妆面,这是沈榷为了改变容貌的伪装,他只能握住那人的手腕,轻声恳求:“大人别,奴家相貌丑陋,会吓着大人的。”
那人弯了弯眼睛,温声说:“不必谦虚,美人在骨不在皮,方才我在人群中一扫,数你最好看。”话虽如此,他依旧是把手帕放在一边,也没有强迫沈榷。
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过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沈榷心中疑惑,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乖巧地任他看着。
那人见他愣在原地,也不撒娇,也不往人怀里钻,一脸棒槌样,就抿着嘴笑:“以前有学过伺候人吗?”
说实话,沈榷没学过,但他这个身份显然不能没学过,而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干过那么多腌臜勾当,对于这种事并不是一窍不通,于是低着头装作一脸羞涩的样子,点点头。
“那便伺候我一晚。”那人抬脚轻轻踩在沈榷的大腿上,又凑近了,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唇畔落下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
“若是伺候的好了……”那人垂眸看他,足尖暧昧地蹭了蹭,低低地笑了一声,“有赏。”
沈榷目光一暗,喉结滚了滚,抬起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少年的眼睛清亮而干净,即使抹了脂粉,也盖不住锋锐的艳气,看得那人眼中笑意更深,酥麻的感觉自骨头缝里往外钻。
也许是添香楼里氛围太好,也许是房间里烧的香暖烘烘的醉人,也许是面前这个人眼中水光潋滟,实在勾魂摄魄。
沈榷突然觉得,欲火焚身了。
他轻柔而克制地抬起手,揉捏着那人白皙修长的小腿,声音沙哑:“大人说的伺候,是这样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