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阴冷幽暗的狭窄监牢中，兄弟俩先后睁开了眼。
太吾戈临蜷在角落里的稻草堆上，将弟弟紧紧搂在怀中，强压住心中的惊惶打量起周围。
这里似乎原本是一间地窖，牢门由坚铁熔铸，除了他们二人，还关押了少说十几个蓬头垢面呆坐在地的人。
他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和小猫刚从寿春启程前往庐州，被一伙密宗僧侣打扮的人劫下了车马。这群人武功高强，他毫无反抗之力，那些僧侣擒住自己迷晕之前，似乎说了什么——
“这个小孩看起来病殃殃的，又瘦又黑，能当好奴侍吗？”
“奴侍又不做重活，只用照顾明妃起居罢了，带走吧。”
“哈哈！发现个好货，好像是那小孩的哥哥？妈的，这长相可水灵得很，献给长老做明妃肯定够格。”
“你瞎了？这是个男孩。”
“嗤……你没在长老身边服侍过吧，这种未及弱冠的俊美少年可是上等之选！啧啧，这等样貌身材，定能入得了长老法眼。”
“嘿，那……男的总归也不会落红，验不了身，我们要不先——”
“去去去！灌顶修行须得用处子，功效才最佳，你想坏长老功德，要是败露了，可要害得我一块儿人头落地！”
“哎，可惜呀……那用用嘴总行了吧？”
“蠢货，咱们圣教的修行法门高深莫测！你动这些手脚，以为长老发现不了？明妃不是你我能肖想的——总之，不许动他身子，”
太吾戈临思及此处，心像是沉进了万丈深渊。
若是被这群妖僧发现了他身体的特殊，恐怕自己的下场更加难以预料。好在他们似乎只想叫徐小猫做供人使唤的侍从，至少弟弟的性命无忧。
“哥哥……”徐小猫的头埋在他胸口，单薄的身子有些发颤，“我们……会死吗？”
太吾戈临哑然落下两滴泪来，只能将男孩抱得更紧了些。
从给他们送饭的僧人口中，太吾戈临得知，这伙人乃是“摩罗圣教”的追随者。
僧侣们送给他的一日三餐煞是丰盛，顿顿都有鱼肉精米，还给他送来几件绸制的奢侈衣裳，稻草堆也换成了张简易木床，每日给他提供棉巾清水擦洗身子。
然而给徐小猫的就陋朴得多，仅有一碗粗糠拌青菜，别的一概不管。
他知晓自己这是被当做了待宰牲畜，好吃好喝喂几天、养水灵些，才好献给那些人口中的“长老”糟蹋。
每次用饭时，他都趁着守卫的僧人分神，借着衣袖掩饰，偷偷往徐小猫嘴里塞上自己盘中大半的荤肉。
“你这小鬼照做就是了！叫你多吃些肉，才能长个头！”太吾戈临低声训他。
“可是……可是他们独独给哥哥肉吃，一定是想对哥哥做坏事——”徐小猫吃得味同嚼蜡，一边皱着张脏兮兮的小脸掉下泪来，“我、我得想办法，救哥哥……”
“呜……呜、小猫不会功夫，也想不出什么妙计……我……我真没用……”
太吾戈临正以指尖拭去男孩嘴角沾着的米粒，又手忙脚乱地拿袖子为他擦泪，竭力掩盖着嗓音里的颤抖：“……别想那些，咱们、咱们好不容易有肉吃，现下，先填饱肚子吧。”
“今日的鱼汤好鲜，小猫从没吃过这样……这样细嫩的鱼肉，连一丝腥气也无。”
入夜后，二人躺在塌上，徐小猫侧过身，依偎在太吾戈临香香软软的胸口，眼眶有些发热，同哥哥悄悄耳语：“以后小猫挣了银子，也给哥哥买这样好的鱼来烧汤。”
仿佛二人并未身陷囹吾，还可畅想今后的美妙日子。
我和小猫……逃得出去吗？还有以后吗？太吾戈临身子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和徐小猫都渐渐知晓了那些僧侣对自己的身子打的淫邪算盘，但也无法可想。自己兄弟二人武力羸弱，也无亲朋能指望，不知如何才能逃脱。
太吾戈临紧紧握住徐小猫的手，在一片昏暗夜色中绽开一个极耀眼的笑。
“好哇，记得……记得到时候，给哥哥少放些葱花。”
太吾戈临在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和金铁相击的巨大声响中醒来。
鲜红的血液蜿蜒成小溪，从地牢入口处一路淌到了二人所在的监牢外。
他翻身下榻，张开双臂将徐小猫牢牢护在了身后，紧盯着朝他们缓步走来的几个人影。这几人放走了牢里其他平民，收剑入鞘，往二人所在的监牢深处行来，其中一个魁梧人影只是照着牢门一踢，门锁便承不住巨力冲击崩裂开来。
这几人穿着黑底金纹的武人服饰，衣衫上都绣着个奇特的剑形纹饰，在看到他们二人样貌后，为首的武人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和蔼询问：“两位小友，这伙妖僧已经让咱们杀干净了，不用害怕……我们是，呃，是好人。”
太吾戈临紧抿着唇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才掩饰好嗓音中的颤抖：“你……你要放我们走？”
“自然。”这个身型壮硕的中年武人道，“不过此处在个荒郊野地里，敢问二位小友要前往何处？我们这一行人同属一支镖队，若是顺路，小友可随我们同行一程。”
“在下姓张，是此行的镖头，兄弟在此休整车马，见到几个形迹可疑的僧人在这荒屋外头晃悠，就追了过来……还好，救下了这些百姓，也算做了桩好事。”
这群人气质无一不刚毅中正，的确不像什么歹徒……
“我们往、往庐州去。”
中年武人憨厚一笑，道：“哦？那可凑巧了，镖队目的地正好也是庐州，小友可愿搭个顺风车？”
几日后，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一路追踪至这间荒屋地窖外，却只瞧见了满地发臭的僧侣尸首，和空无一人的地牢。
梅方旭将辟尘剑收回鞘中，回首朝天端正作了个揖，策马离去，寻觅另一处为非作歹的外道巢穴去了。
庐州城内，一对少年兄弟两手空空地呆站在驿站外。
“哥哥，小猫回想起来，那、那个张镖头，似乎……长相似乎与寿春包子铺的孙老伯有些相似。”徐小猫怯怯地说，“心也这般……呃，这般地善，莫不是孙老伯失散在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