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昂始终坚信吟游诗人的嘴里吐不出一句令人信服的正经话,但此刻威欧娜离去,无处可循,没有人能解答他有关湖中巫女的疑惑。不过他又想到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的人物情节再如何离谱,也是以真实故事为基础改编的,应该或多或少还有些可信性。
这么多年过去,盖诺依旧没有个正形。他盘腿坐在地上,打了个满是酒臭的嗝,抬手正了正头顶那只插着染色鹅毛的帽子,抄起腿边的鲁特琴轻轻拨弦。
一串欢快的旋律流淌出来,盖诺懒懒地哼哼着:“我只是一个卖唱艺人,并不知道什么巫女的情报,嗝~”
萨里昂往盖诺面前扔了点钱,说:“那把你知道的都唱给我听。”
“好嘞,但宁老爷!”
盖诺唱了一首歌谣,据说已流传百年,是从他爷爷的爷爷时期就流行的一首曲子。
歌词的大致意思是,巫女会出现在有需要的人身边,满足他们当下所渴求的一切。她们会给予骑士强大的力量、赠与强盗冷血的心肠、送给王爵可观的财富……直到有一天,骑士年老体衰、强盗心生怜悯、王爵将财富挥霍殆尽,巫女便会再度现身,从他们身上取走一样重要的东西,或是记忆,或是健康,或是五感作为报酬……
没人知道巫女的模样,她似乎有无数面目或身份,时而是佝偻老妪,时而是丰腴少妇,时而是纯真少女,雨水能助她监视一切,河流会帮她聆听万物,湖泊则作为容器,替她保管着所有的报酬。
“据你所知,巫女是否会杀人呢?”萨里昂问。
“什……杀人?,巫女怎么会杀人呢?”盖诺又打了个嗝,“与巫女交易过的人是很有可能再许下第二个愿望的,她为何要放着报酬不拿而去戕害人命?”
萨里昂陷入思考,这样说来那具从河里捞出的焦黑尸体可能并非巫女所做,杀人者另有其人,至于自己幼时遇到的女人是否是费格,他却不得而知了。
心中疑惑或多或少得到解答,萨里昂没再搭理醉醺醺的吟游诗人盖诺,骑上马转身便返回了但宁堡。
今日阳光不错,但宁堡阴冷的正厅斜斜投下了几片被石窗分隔开的暖光,照亮了墙上被忽略许久的、已经干枯衰败的怯桑花。
埃兰在大快朵颐城堡厨房的拿手烤鹅,手边的酸芹汤已经见底了。
抬头看见萨里昂,埃兰称赞道:“您的厨子手艺越来越好了。”话落,似乎是察觉到嘴边还有油渍,他捂住嘴,伸出湿润的红舌舔了舔唇周。
“喜欢的话,你可以尽管吃。”确定埃兰和伊默并没有关系后,萨里昂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友善了很多。
萨里昂说着,一边盯着埃兰的动作,注意力霎时被他颈间佩戴的白色宝石吸引过去。
望着晶石,萨里昂不禁在想,它实在耀眼,几乎会夺取每一个望向埃兰面庞的目光,教人一眼就能发现那颗漂亮的石头,然后才会注意到它主人好看的脸。
片刻后,埃兰终于饱餐,用餐布擦干净嘴唇和手,蓝绿色的双眸看向萨里昂,问他:“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虽然老伍德公爵此刻知晓真相,暴跳如雷,催促儿子快些回去,可当事人却对此毫不在乎,正淡定地在但宁堡蹭饭,准备过些日子再跟着萨里昂一起启程南下。
“我在等深涧堡领主夫人的回信,可能再有三四日吧,嗷……”萨里昂正说着话,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羞怯”撞了一下腿,整个人趔趄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发出了声音调奇怪的叫喊。
萨里昂皱起眉头,瞪了“羞怯”一眼,发现猎犬已经立起身子,挤进人和桌子之间,硕大的体型几乎能与坐下的但宁公爵头顶齐平,手掌大的前爪踩在男人腿上,咧开嘴巴,湿漉漉的舌头沉沉地垂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动作一耸一耸,有些微妙。
架着猎犬的前肢一推,萨里昂往它胯下看去,果然是发情了。
一旦发情,“羞怯”会变得非常兴奋,试图骑跨目之所及的所有人或物,其中尤其喜欢萨里昂的大腿。他叫来维玛,艰难地把“羞怯”扯出去,让它自己想法子解决。
目送猎犬离开,一旁的埃兰眼中带着笑意,转头静静盯了萨里昂片刻,忽然道:“狗真是忠诚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