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苍此刻已到半山腰了,其实整座山都冰碎了它来的更快,但那样造出的声音也很大,估计会吓着师父。
他本想直往零丘山上冲,此刻又省起自己身上会不会带点血腥味?便又转往山下一处山间泉溪,打算借那里的水涤一下自己身上气息。
闻言瞬移术都差点使得他平地一个跟头,好悬才站稳了,意识到刚才即便发现的早,切回去那一幕,还是让师父看到了。
他还在这一刻鬼使神差的想了个没边儿的事:师父也一直很在关注自己这边动向呢!他果然很爱我!
“方、方糖。”
凛苍略平复了下心情,一边四下寻摸着记忆中的溪泉:“刚才是方糖,看起来像冰罢了。”
诶?方糖吗?那么大块呀!
游无咎回忆了下:“我记得好像还有红的?”
“红糖。”
凛苍急的利齿都直接从人身口唇里幻化出来了,刚想开口险些叫自己捅自己个窟窿,这才强自稳定好心神,“我刚,刚才不是说给师父买红糖去吗?又去看看方糖,冰糖,总之很多糖……”
“喔。”
游无咎喔完时,凛苍已经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了。
只不过头发还湿漉漉的,但身上是干的。
游无咎眨了眨眼:“小苍外面下雨了吗?”
可下雨也不该是这样湿的呀?
“早晨晨雾大。”
凛苍单手握过自己那一侧空悬着的鬼雾分身,靠着低温暖灼下了手,这才伸手到游无咎腹部:“这里不舒服吗?吃太多撑着了?”
“也不算是。”游无咎决定敷衍过去,“老毛病了……”
话未说完被凛苍忽然捂了下嘴。
他只好冲凛苍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了。
“骗我,下场会很惨。”
“敷衍我,也一样。”
“我要你时时刻刻回应我,都是发自真心回应我。像以前一样,都是发自真心想跟我说话讲道理的。”
说完,凛苍这才放下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重复道:“这里不舒服吗?吃太多撑着了?”
心下却逐渐慌乱起来——他好怕,好怕游无咎下一刻再给他一个新的、敷衍的答案。
好怕他没有认真听自己讲话,好怕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幼稚戏言!
我会真的杀了你的……如果、如果你还敢……
“小苍。”游无咎继续微侧了下头。
在他做出这个举动的第一刻凛苍心下就咯噔一声,他知道,完了。
游无咎在想的是第二个方案——敷衍自己的答案。
“我头都给你拧下来信不信?”
他一瞬间气息起伏不定,甚至疯的就想把刚才他怎么把那些人脑袋拧下来的画面投到游无咎这小脑袋瓜里,他想就不该骗他,还什么方糖红糖,他就应该满怀恶意与期待,讨奖励般同游无咎细致诉说——那些人就是我杀的,还是被我虐杀的,师父,你要是也继续敷衍我,你跟他们的下场就会是一样的。
必须要亲眼见到那样血淋淋的场面,才能知道我不是在孩子气,不会不认真听我讲话,真的能跟我说点什么了吗?
为什么话总要说两遍?
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知道我心下的愤怒与惶急,为什么要——
“我……”游无咎举棋不定,他有点感到小苍现在似乎真生气了,可是,可是说出来又真的很丢人。
凛苍猛地吸了几口气,除了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外,一直反常沉默着。
他在等游无咎的答案。
他永远把选择权交给他,而自己只是在耐心等这个人给自己一锤定音——
再把他自己定成一锤模糊血浆。
凛苍微拧了下脖子,想起不久前他靠游无咎的点滴眼泪来熄自己怒火的时候,那一点温热的泪摁上青筋的感觉。
忍不住蹲下了,游无咎就见着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沉默地蹲伏在自己眼前,他脸上面具未去,但那一双深邃的眼此刻却是微抬着,浓密的黑睫第一次不是沉沉掩盖住他所有情绪,反倒是带着点恐慌和希冀,就那样直白地看了过来。
一瞬间和脑海中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小毛团子没有任何依靠只能依靠自己时,那种信赖的目光瞬时重合。
那个目光让游无咎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他想,彼时他认了这个小毛绒团子当自己的小跟宠,就绝不会辜负他的任何一点期待。
好像……好像也能面对自己所有不堪,和一些诡异的,情都不知该从何而起的不堪念头。
只是凛苍现在长大这么多,这种直白又热烈注视而来的眼神虽然还是给了游无咎很多可以面对“算不上那么好”自己的时候,可再看到更深层一些像情欲一样浓沉的底色时,他还是会有些不自在地害羞别开头去。
感觉可能回应不了小苍那么浓烈的爱意——要完全诚挚、赤裸,毫无保留。
此刻只好小小声先回应他能回应的层次,坦白直面自己的不堪——或者,只是游无咎自以为的不堪:“我先前……没有吃这么饱,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