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凛苍愣了愣,他一时间甚至没闹懂这是师父又在敷衍他的第二个借口,还是怎么忽然岔开了话题,可这话又好似真实无比。
他甚至忍不住动了动鼻尖,悄么嗅了游无咎一口。
“然后,忽然一下子吃很饱,就有点难受。但我觉得,嗯,先前不想告诉你,嗯,是因为,那个,你会不会觉得,嗯……我,我有些丢人?”
他本来脱口而出就要问为什么会吃不饱?却在出口前一刻忽然反应过来,他先前被自己抓走泄愤时那几天连死活都没怎么真管过,此刻心下跟着泛出一阵疼来,只好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跟着小声重复:“为什么会觉得丢人?”
哎,小苍不这么觉得吗?
游无咎忍不住歪了歪头:“因为吕君之前说我要是下山做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也能混的比之前好一些的,他觉得很丢人,做神仙做到我这种份儿上,连饭都吃不饱。”
犹如一记闷锤砸进心底,凛苍这才彻底反应过来,游无咎嘴里说的这个吃不饱,是从多久前开始的——
他下意识舔了下自己愈发干燥的口唇,又忍不住拿舌尖在紧闭的口腔内舔刮了下犬齿,这才强稳心神开了口:“师父,很久前就……”
说着,又偏过头去似是勉强笑了下,“明明小时候,师父那点俸禄不止养活得了自己,还养活得了我。”
“嗯,”游无咎笑了笑,“我也觉得我那时候好厉害的,还能拉扯大小苍。我啊,之前一直以为养不了你。”
“后来小苍……走了,我就觉得,好像……少了个奔头,所以有些事情……嗯……他们来争,我想自己也用不了那么多,嗯……久而久之,俸禄就变得很少。”
一时心软,一时觉得无所谓,就会让别人欺负你变成理所当然的事。
凛苍从游无咎这跳跃性省略去的话头里,都明白过来了。
他想,竟然连自己当时的离开,也算是间接给师父造成一些软弱、被欺负的原因。
心下便更痛了起来。
他忍不住将头埋在游无咎并拢的腿上,脸腮静静贴在他小腹上,双臂更是大力勒紧了他一把窄腰。
他想,究竟要对师父多好,才能弥补这所有一切呢?
忽然一两滴泪毫无征兆地落在他面具上,明明是温热的,却好似隔着一层玄铁,都直接滴融进凛苍心里一样。
他想,这玩意可比焚炉祭鼎里的火来的要猛烈,起先只是觉得它们能熄火,现下,倒觉得师父这泪水是能直接烫死自己了。
他忍不住又撑起身子,抬手想给他擦擦眼泪——
就听游无咎含着哭腔又轻轻道了句:“我也好想吃饱。”
他像是委屈极了,忍不住抱住了凛苍的脖颈,“我也好想吃饱。”
执拗又认真的小声重复。
凛苍心下跟着痛的一塌糊涂,忙跟着安慰:“以后师父都能吃饱,好不好?小苍永远陪着师父……”
等等。
凛苍忽然又抽了口气。
好像被绕进去了。哪里不对。
他忍不住双手掐住游无咎的腰,拉开了点两人距离,又静静看了会游无咎擦眼泪的样子。
虽然看得人心软。
但他忽然意识到——游无咎到底是个医仙,按理说他吃东西,仙丹、补品、仙草这之类融于日常更常见。
就连刚才他杀去别人山头,人家即便是吃的寻常人家饭菜,也都是隔三差五,一时兴起尝一尝,或者直接融了什么仙草华露在里头。
琼浆玉酿反倒是他们常喝的……这种寻常凡间的饭……按理说游无咎吃不吃,应该都……无所谓的?!
凛苍有些绕不开了,他感觉他自己被游无咎反倒弄成了最初始、只剩下一团混沌未开的傻子时候了。
便有些纳闷的开了口,诚实的道出了自己的这点疑问。
他好担心,难道是师父因为这些年过的不怎样,仙术都消退回去,逐渐连身躯都要回归到凡人之躯了吗?
那他要赶紧想个办法多弄点仙丹回来,给他大补一下……
游无咎擦了擦眼泪,神情很天真:“因为好吃呀。”
凛苍:???
“小苍不觉得,人间的饭很好吃吗?”
“……”
凛苍喉头微动了下。
我怎么不咬死你算了呢?!
他深深吐纳了一口气,随后像是被彻底气笑了。
只一头又扎进游无咎怀里,发声闷闷的:“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原来只是嘴馋想吃人间的饭,吃不饱。
难怪吕君觉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