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他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问,“这位是?”
白晴云这才抬起头,看向柳絮春,然后怔了一下。他本以为坐在季宁川身旁的只是普通同事,因此最初并没有注意,却没想到竟然是柳絮春。白晴云反应很快,立刻弯起眉眼,温和的笑起来,“柳先生好,我是宁川的室友,白晴云。他喝醉了,我有点不放心,来接他回去。”
“室友……接他‘回去’……”柳絮春低低的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眼神中慢慢透出些许锋利,“白晴云,你是白家的小儿子?”
他是记得白晴云的,毕竟昨天在梦中才刚刚见过。只是梦境之中,他是一身华丽的正装,站在季宁川身旁,与他手挽手接受众人的恭贺,而白晴云则是被母亲带入宴会,磕磕绊绊地在季宁川面前自我介绍,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倾慕。
——但同学三年,季宁川甚至都不知道他。
然而现实中,却是他第一天与季宁川见面,两人尚不熟悉,隔着世俗的伦理关系,连说话都要字斟句酌、小心谨慎。而白晴云却能自然而然的站在季宁川身边,态度熟稔地关怀他,理直气壮的说出“接他回去”的话。
柳絮春被这样的对比噎得心头发堵,目光逐渐森寒。
白晴云是双性人,爱慕季宁川,两人又身为室友,同居一室……
柳絮春感觉到嫉妒正在啃噬他的心脏,让他的牙根渐渐咬紧,目光像带了刀剑,直直地刺向白晴云。双性人争夺宠爱的本能,在他认定主人后,再一次在他体内觉醒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白晴云渐渐收起笑,站直身体挺起脊梁,彬彬有礼道:“是的,去年白家宴会,我曾有幸见过您。”他收敛了温和的目光,轮廓柔和的脸上面无表情,沉静的眼神中,罕见地透出些许攻击力。
柳絮春深呼吸一下,没有再看白晴云,而是望向季宁川,收回愈发锋利的目光,重新露出温软的笑意,柔声道:“喝多了酒,肯定不舒服,不然就不要大老远跑回学校了。家里在这附近有个小别墅,要不今晚先去那边休息?”
季宁川没有说话。柳絮春看着他没什么波动的目光,心头一跳,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后知后觉地品味出几分过于亲密的唐突,于是连忙找补道:“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休息也自在点。”
白晴云低低地笑了一声,透亮清澈的嗓音中,藏着与梦中的纯稚乖巧截然不同的嘲讽。他看着柳絮春,似笑非笑道:“是宁川叫我来接他的。”然后,他游刃有余的滑开手机屏幕,找到与季宁川的聊天记录,放到柳絮春面前,挑眉看着他。
柳絮春的面色阴沉了下去。
白晴云收回手机,重新扬起怡然自得的微笑,轻飘飘地说:“虽然之前没听宁川说起过您,但也谢谢您今天坐在旁边照顾他。您可能不知道,宁川有点洁癖,不喜欢不熟的人碰他,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他才慢慢习惯了我,今晚还是我带他回去吧,晚上也要照顾他呀。”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晴云似乎在“晚上”和“照顾”两个词上加了重音。
柳絮春豁然抬起眼睛,目光近乎狰狞,眼眸深处却隐约藏着旁人难以窥见的恐慌。
“……不行。”他几乎是不讲道理的强硬道,“他是在我……我们公司的宴会上喝醉的,公司自然会有人照顾他,不劳你费心。”
白晴云被气笑了,“柳先生,容我提醒您,今天是宁川第一天来贵公司报道,而我已经和他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您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才能说出这样荒谬的话?”
他拿起季宁川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收拾季宁川的随身物品,漫不经心地说:“您就算今天不让宁川回宿舍,以后他也要天天回去,何必呢?”然后,他又压低嗓音,轻轻地吐槽似的说:“实习后真是什么样的奇葩领导都有,一点都不自重。等宁川酒醒了,我得劝劝他。”
这话声音虽低,咬字却异常清晰,字字分明地飘进柳絮春的耳朵。
柳絮春被白晴云的话刺中了,一瞬间牙根都咬得酸掉了。
人都说疏不间亲,关系生疏的人不要去离间亲密的人,因为几乎不可能成功。可在梦中他们是亲,白晴云是疏,所以季宁川会毫不犹豫地维护柳景笙。然而现实中,却是白晴云是亲,他是疏。
“宁川、宁川……”最后,他只能转向季宁川,竭力压抑着情绪,轻柔地问:“今晚,你想在哪里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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