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恼羞成怒地拉着他的衣袖离开走廊,一直走到楼下的水池边。
校园内的路灯光线昏暗,却把空中漂浮的雪花照的通透,像是轻柔的羽毛,零零散散地落在两人的发丝。
程溯面红耳赤,胸口不甘地上下起伏,声音冷若冰霜,“又来干什么?”
程会卿抬手抚了抚程溯发丝的细雪,后者厌恶地躲开。
程会卿看了他一会,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关我什么事?”程溯语气不善,“我走了。”
恍然间程溯的手腕被抓住,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拉扯回来,程溯错愕地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哥哥送你礼物啊。”程会卿一只手大力钳住他,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蓝色礼品袋,不容分说地塞到他手上。
手腕一痛,程溯挣了几下未果,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程会卿低低笑了几声,自顾自地打开袋子,拿出个红白配色的盒子,“苹果,同学送的,太多了吃不完,给你。”
程溯拧眉,攥紧手指握拳,死命不接他的东西。
程会卿耸了耸肩,又把东西装进去,拿出一个黑色长方体盒子,“程宇义送的,万宝龙大班系列钢笔,零售价4999。”
程溯一怔,手指顺势被撬开,程会卿强硬地塞了进来。
他咧嘴一笑,金丝眼镜下的眼尾弯弯,看起来似乎纯良无害,嘴上却说,“你应该一辈子都用不起吧。”
程溯面上烧了起来,心里酸涩直冲鼻腔,右耳又开始泛红。
程会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表情,温柔道,“没事,哥哥疼你,送给你了,我就这一个弟弟……”
“滚。”程溯语气生硬,怒目圆睁,尊严似乎被他踩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拾都拾不起来。
他竖起身上的刺,怒气冲冲地对准了程会卿,重复道,“你滚……”
“小溯,你在气什么啊?”他凑近一步,慢条斯理道,“别人那么看不起你你都没反应,怎么我对你好,你还要这么凶啊?”
他抬手触碰程溯的脸,悠悠道,“就这么讨厌我?我可是你哥哥啊。”
“滚远点,私生子。”程溯呸了一声,恶毒地咒骂,“小三的儿子。”
程会卿地扬了扬眉,意外他竟会说出这种话,“小溯,你不乖。”
程溯头皮发麻,朝着池塘扬起手中的钢笔,凝滞片刻,又垂了下来。
好贵,赔不起。
他沮丧地垂下头,肩膀陷了下去,仿佛身上的力气被抽干,左手的袋子落在地上,装着苹果的盒子散了出来,连带着的似乎还有些糖果。
混着七彩糖纸的糖果,倾洒了一地。
“小溯,我们不该是对手的,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程宇义吗?”程会卿贴着他的耳朵,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我是真想对你好,你不要这么大恶意。”
程溯鼻尖通红,冷得哆嗦,他吸吸鼻子,“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程会卿说的不无道理,他确实是唯一主动找程溯说话的,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们或许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就因为徐慧说,他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妈是破坏家庭的第三者,所以程溯必须远离程会卿这种人,要把他死死踩在脚下。
他又开始痛恨自己的卑劣。
他不敢反驳严厉的徐慧,不敢面对同学们指指点点的话语,把自己困在固若金汤的城池,封闭一切外界联系,活像个山顶洞人。
他把怒气发在程会卿身上,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这样,如果没有他,程宇义不会和他妈离婚……
程溯苦笑一声,睫毛轻颤,眼泪顺势滑落,如同隐在池塘的小雪,一并凐灭在黑夜中。
“小溯。”程会卿摸摸他的脑袋,细长的直接插在略微卷曲的发丝间,雪化后的发丝有些湿润,软趴趴的。
“我们是一样的。”
……
思绪回笼,程溯微微叹了声气,薛鹤年已经回到座位上,钢笔还静静摆在他的书上。
第一节课是数学,讲的是上周晚自习做的卷子,戴毅一拍黑板擦,尘灰纷纷扬扬,第一排同学战术后仰,捏着鼻子闭起眼睛,一手拿着习题册扇动。
“心痛啊,真是心痛。”他痛心疾首,“最后一题难是难了点吧,但也不至于班上就一个做对啊。”
“哇去,还有人做对啊?”前排同学惊呼,“那个题超纲了吧,我回去搜了一下,大学数学。”
戴毅说,“其实也不是,用高中的定理也能做出来,虽然参考答案给的不是这个,但是还是有同学做对了。”
班上一阵嘈嘈切切。
“谁啊?程溯?”
“程溯不可能吧,他数学不行。”
“难不成是新同学?”
……
“好了好了,看题。”戴毅用手拍了拍桌子,“猜这个可激动了,做题的时候就无精打采。”
“老师,说一下呗,我好找他问题。”数学课代表任宇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