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唯唯诺诺的站在陈伯之后,不敢靠太近,然而耳朵却竖了起来悄悄地听着他们的话。
陈伯显然也看见了,回过身狠狠的瞪了姜吟一眼,给了他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色,然后便不着痕迹的转过话题,不欲和季铃琅谈论太多。
“小将军是个矜贵的人,大老远的跑来小荷镇定然是有要事要办,我家的小孙儿年幼不懂事,举止也粗俗无礼,若是不小心哪里惊扰到了小将军,还望见谅,我这就回去收拾他!”陈伯皮笑肉不笑的恭维道。
季铃琅悠悠的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姜吟,“哪里哪里,小郎君聪敏灵秀,玉雪可爱,并没有给季某添麻烦,反而帮了我许多忙呢。”
姜吟听的一脸着急,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求求你别说了,没看见陈伯的脸都黑了吗?
陈伯确实脸色不好,“小孙儿贪玩,为了逃避学习才说的去您院子里做活儿,事实上小老头我还养得起他呢,哪需要他添手,我回去就让他把在您那里的工作给辞了,让他专心的呆在家里学习,就不麻烦小将军了。”
季铃琅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只是末了又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这养孩子自然简单,只是想要养的好可就有些说法了,有的人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生来就衣食无忧仆人万千,有的人却不得不为了衣食苦恼,连生存都困难,你说这婴儿如果有意识,知道出生决定了命运,它还会选择来到这个世间吗?”
季铃琅也不要求陈伯回答,自顾自地感叹了几句,便甩着袖子走了,只留下陈伯双眼沉沉的站在原地,如同一颗枯朽的老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吟见陈伯不动,自己也不敢动,直到站的腿脚酸麻,才听见陈伯皱着眉头吼了一声,“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屋去,你的账我还没给你算呢!”
姜吟心知等会儿又有一顿臭骂,连忙跑回屋了。
寒夜阴森,静谧如水,冰冰凉凉的月光照亮了门槛前面的那一小片地方,几只小虫子飞来飞去,追逐着月色。
陈伯久久地看着姜吟进屋的身影,直到那影子被门掩盖住再也看不见,半响,他这才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做的对不对,他所做的真的对那孩子好吗?
陈伯知道季铃琅出现在这里的意思,他久居这偏远小镇但并不代表着他对京城那边的消息不关心,相反,从皇城那边的哨子传来皇帝身体不好的时候他就开始在担心这一天的到来了。
他知道这位季小将军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知道要是姜吟回去会得到怎样的优待。宫里那位身体不好了,难保会有有心人开始打姜吟的注意,毕竟有一个现成的血脉总好过去宗室里选人。
可万一那位的身体有没有到那一步呢?姜吟回去岂不是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陈伯这些年把他的小殿下娇养坏了,天真、活泼、无知,甚至书都没看过几本,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靶子,一个让人一眼就看穿的废物,哪里敌得过京城那帮吃肉不吐骨头的恶狼?
宫里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御花园的土里早就被血肉浸透了,不知埋了多少尸骨,可那花儿不照样开得娇艳。让姜吟回去,简直就是把小绵羊丢尽狼群里,被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这让他怎么放心?
陈伯觉得后悔啊,他后悔这些年来把姜吟养成了这般无知懵懂的样子。
小殿下该拿什么和那些人争?
可就这样永远呆在这个贫穷破败的小镇一辈子,试问他又甘心吗?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无奇,甚至是毫无波澜的过去了,拿着几文钱只够养活自己,然后到了年纪和众人一样娶个乡野村妇,最后过完自己的一生。
可是凭什么?
季铃琅那话简直是说道他的痛楚上去了,陈伯想,他是做错了吗,因为他把小殿下带离了皇宫,流落乡间数十年,没有华衣美食,没有仆人伺候,没有宫中的精心培养。
当年娘娘恨透了那人,也恨透了那个地方,拼死一命找到他让他带着小殿下出宫,隐姓埋名做一个平庸的普通人,娘娘说,宫里的生活复杂丑陋,外面好,蓁蓁虽然会过的清贫一些,但至少是自由的,快乐的。
这些年来,陈伯一直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得很好,他把姜吟养成了一个无忧无虑,整日里没心没肺,只知道玩乐的孩子。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快不快乐只有姜吟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够选择以后想要过一个怎样的生活,季铃琅不可以帮他做选择,陈伯不可以,娘娘也不可以。
只有姜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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