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一见那么的粗壮汉字跑了进来,只是急忙将椅子放好,然后低着头跑到赵弘殷身后躲着去了,赵弘殷见面前是两个重臣,也知道呆在这里不怎么合适,就牵着杜雪的手下去了。
“宇兄,就不打扰你了。”
徐宇却看了一眼依然继续闷着头干饭,“你去吧,怎么进来这么多人?”
李嗣源看徐宇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欣然坐下,“这丫头胃口倒是好啊。”
“丫头,这是天平军节度使李嗣源,你们虽然见过了,但是该有的礼数还得是要有的。”
徐宇伤得确实重,身上肌肤经历这次劫难,直接白了个度,硬生生是把军中晒黑的皮肤白了回去。
李嗣源则伸手阻止,“罢了,这丫头我也喜欢,她身上有伤,不必了。”
李嗣源挥手让身后三人将带来的补品放下,转头开始问出自己的问题,“郭宇,我想问你,面对死亡,你不怕吗?”
郭崇韬想起,见这丫头的第一面他就问过这个问题。
可当时徐宇答的含糊,这次他也想探探这丫头心里怎么想的。
“人终归是要死的,死在这里,死在那里,什么时候死,都一样,金钱名声换不来一条命,我只是希望,用我的一条命,让该活的人,活得久点,这是我和自己做的一个承诺。”
“你这话中,意思是你不是一个该活之人?”
徐宇咧嘴一笑,“额,算是吧。”
这女子一笑,笑得有些凄凉,笑得帐外偷听的赵弘殷心中怜悯,心中震撼。
郭崇韬忽地一把将那丫头拉过,单手怀抱在腋下,“你这个臭丫头,怎么笑得像个视死如归是死士似的,你还年轻,该有大把大把时间活着呢。”
“哎呦,师傅,扯到我肚子了!”
全场大笑起来,李嗣源拍着手,“你这徒弟,心思真是太简单了,要不给我算了!你我去和陛下请愿让她从从马直出来,来我这里做个偏将都更好。”
“不给!不过,我是要去向陛下请愿的,我要让这丫头回去享清福,永远不要再到战场上来。”
李嗣源不再乐笑,“嗯,让她回去确实更好。”
徐宇却摇了摇头,“我,不回去,师傅在哪我就在哪,师傅打哪个地方,我就打哪个地方,做事当有始有终。”
这丫头,又在倔了。
听得刘知远都控制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不要和平安定的生活?”
徐宇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这不是梁国还没打完呢嘛,天下也还没回归大唐呢嘛,还没结束呢。”
这丫头怎么这样蠢?
徐宇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中,该把这无休止的混乱打掉,让晋阳城外的难民,让那老婆婆和那个断在自己眼前的福节,永远不会再出现。
腹部殷红的血液,因为徐宇的支撑,渗出来些,她却没有发现。
郭崇韬眼尖立刻喝道,“丫头,回去躺着!”却是不顾腿上疼痛,上去亲手将她抱了回去。
李嗣源则马上回头向李从珂叫到,“从珂,去找大夫!”
……
“这伤口,不能乱动的啊,我不是嘱托过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在床上养伤么?”
郭崇韬是有些意外,“我看她活蹦乱跳的,精气神也足,这,不能下床吗?”
“哎呀,这丫头是保住了命,可依然不能随便对待的,况且日后还能不能激烈活动,都不好说,说句不合适的话,是有些不上心了。”
之后,郭崇韬就不让人来拜访徐宇,还嘱托赵弘殷把她死死“锁”在了床上,整天都让别人来喂饭,若是动了,还要被赵弘殷写了小报告给郭崇韬,然后徐宇就会被骂上半天。
时间过得很快,段凝带着残兵回去,再一次表现出了他的昏聩无赖,那张汉杰和赵岩说黄河之水可以完全阻隔唐军步伐,段凝想都未想多,便带着士兵掘了那黄河口。
滔天黄水淹没千万里地,尤其是郓州城,天平军节度使主管的就是郓州事项,李嗣源就被那情况所迫,带军又趟水回到郓州,治理水灾去了。
这一次和徐宇的会见,时间并不长,可是,她的言语,被石敬瑭和刘知远带回李嗣源军中,迅速传播,许多军士听了,都想和这女子见上那么一面。
黄河的水很无情,更何况是人祸,是被梁军有计划算好了时间,多段同时挖掘掘破的。
没有任何预兆,郓州距离上一次黄河水灾并没有过几年,才恢复了些惨淡的生机,这一次,夜幕之下,许多人更是来不及逃难,就被淹死了。
当战争没有底线,人性将不复存在。
当徐宇听到这个消息时,意识到战争最后都会演变成这样,想着幸运的水棠姐,和她那天说的话,她觉得,还有更多个水棠,是需要救的。
或许回去得晚些,她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过了几日,那些郓州附近乃至更远的百姓知道有唐军在不远处,又一次,拖着支离破碎的家,来寻求绝望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