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药子轻声问一句:“你早知我是当年旧人?”
范初冬微微弯唇一笑:“若不是你托我去怀柟铺送信……再多猜测也得不到肯定。”
尹药子垂眸:“师父说古语有一句‘轻诺必寡信’……我原以为你当我成了骗子……”
她把错过这些年的缘由揽在自己身上,并没打算将内情告知。
其实当年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是尹姑娘回忆深处的牵挂。
最初是医者仁心,到后来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些年她走过名山大川无数,治病救人无数,却没再遇见过腕上的彩绳。
再之后……就因为师父与掌门的旧事耽搁下来……
“算不上什么‘轻诺寡信’。”
范初冬只轻轻一笑:“这些年你不曾寻我,我也并未寻你……算我们扯平。”
尹药子闻言松下一口气,还未开口,却听范初冬话锋一转。
“不过——”
桃花眼弯弯,其中暗含深情。
“这也算顶峰相见了吧?”
尹药子顿时呼吸一滞,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湿润了眼眶。
尘世间的缘与情真是最最奇妙的东西。
当初她虽心有所念,却也不是能轻易放弃自我去追着别人步子的,因而这些年来哪怕多次想起,也不会背着药箱满天下地去寻人。
只是空闲时会想起那年秋日夕阳下的两个小小的影子,再回神时嘴角不觉挂上了笑意。
她其实一直期盼着重逢。
“无案不破范隽疑,”尹药子抬起头来看他,眼里只盛满了一个人时显得格外温柔,“无病不医尹怀愉。”
范初冬闻言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万幸,并非他一厢情愿。
他的姑娘记得幼时初见,他又何尝不记得?
当初踩着枫叶渐远的小女孩,每一步竟都是踩在了他心上。
是他后知后觉,也是他将一切可能都交给一个“缘”字。
这些年他追循着自己的志向,想换得天下屈冤尽散,也会在破解一个个谜案后对着灯火出神,会下意识摸摸腕上的彩绳。
其实他对仙门尹管事的身份早有猜测,但也不妨碍在怀柟铺房间里看到书页上名字时的心中一动。
幸好,错过的只是年月。
两人的话说得都隐晦,但对方都能懂。
世间牵扯千万缕,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最为渺茫的一缕。
交由时间洗刷,而后经年重逢。
世间爱恨千万种,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最纯粹的那一种。
自年少时而起,而后细水长流。
范初冬带着尹药子回到小院时,正赶上晚膳的菜品陆陆续续摆上。
孙慕清眼尖瞧见了他们,筷子还没放下就先站了起来,挥着手招呼人过去坐。
“初冬哥,尹姐姐!这桌还有空位子!坐这儿!”
待两人走近了,他又拿了碗筷给二人分下,嘴里还抱怨几句。
“我早说了他何求谷藏着吃食苛待我们,今日的菜肴可不是前几日能比得上的!”
一旁的宋翎风一把将他摁下:“吃你的——满桌子菜肴还堵不上你的嘴。明日便回山了,再说这样的话是怕两家关系太和?”
孙慕清有些不服地扮了个鬼脸,被唐星翼拿公筷夹了个鸡腿放进碗里。
小少年一时有些欣喜,还未开口却听闻书生重复了一句。
“满桌子菜肴还堵不上你的嘴。”
刚刚落座的尹药子这才发觉,原来他们几人虽修为不低却也没有自视甚高的,相处起来只像是几位兄长护着这小少年。
倒也别有一番真情。
范初冬只见她眸子温润如水,也换了公筷夹了另一只鸡腿在她碗里。
尹药子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反应,那眼尖的孙慕清却又是叼着鸡腿发了一个长长的“哦”的音,引得满桌的人把视线移过来。
范初冬心知他的尹姑娘面皮薄,摆摆手以眼神做了个“有什么冲我来”的架势。
于是一顿晚膳相安无事,只是晚些时候他住的那屋门槛险些被仙门弟子们给踏破。
尹管事眉清目秀性子温和,在仙门也不乏倾慕者。
仙门弟子将范初冬围着盘问了一圈,一群人又一哄上上玩闹起来。
孙慕清只抱着双臂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