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道:“是。”顿了顿,又说:“到时候,到时候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无所谓。”
无情摇了摇头。
方采道:“你不答应?”
追命道:“不是不答应,而是没有。”
无情道:“神鬼录里根本没有这个方子。”
方采一怔,立刻掩饰起了自己的惊慌,道:“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追命叹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是何见石告诉我们的。”
他将自己和她离开山神庙之后,无情和何见石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她。
方采听罢,这次的惊慌已经无法掩饰。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许久,突然大声道:“你们骗我!我不信,你们是在骗我!我爹跟我说的,怎么可能有假呢……怎么可能有假呢……”
后面的话,声音愈来愈小。
追命又听到她说起她的父亲,遂道:“神鬼录是被你父亲和厉寒野的父亲合谋盗取吧?”
方采的眼神无光,她还是不想相信无情和追命的话,她只能复述当年的事,安慰自己道:“是吧,其实我那时候也还没出生,只是从我有记忆开始听他们谈起,神鬼录被他们分为了两半,我父亲和厉长闻一人一半。他们一直想解开神鬼录,却始终不得其法,后来他们觉得两半合二为一才能解开秘密,可谁也不肯交出自己的那一半,结果……结果……”
无情道:“结果,厉长闻为了从你父亲夺得另一半书,给你下了毒,是吗?”
方采道:“不是给我下毒,是给我爹和我一起下毒。所幸我们方家不光易容术不错,点穴和气功更好。我爹中了毒后立即点住了他自己和我的穴道装死,又暗自用自己的独门气功解毒,可等他的毒解完后,厉长闻早夺过他那一半神鬼录走了,而我……”
她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怨毒,愤恨地道:“而我因为解毒晚了,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从此再也不能长高……”
剩下的话没有说,是说不下去。
她的脸,也在那一次毒里,被完全毁了。
无情道:“然后你的父亲告诉你,神鬼录里有治你的脸的法子,所以之后你人生唯一的目标,便是拿到神鬼录。”
方采仰起头回忆,小时候她一直不喜欢练武功,她对武功唯一的兴趣只有易容术。
因为也只有易容术,可以让别人看到她的脸之后,不大声尖叫。
父亲是不喜欢自己练易容的,他想让自己学好武功,学好武功才能找到厉长闻,且从重新把神鬼录夺回来。为此,父亲骂过自己、打过自己,可自己却还是一如既往,练着自己的易容术。直到有一天,父亲告诉自己,神鬼录里有写治疗自己脸的法子……从那一天开始,自己的人生目标就变了。
追命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是骗你的吗?”
方采道:“他为什么要骗我?”
无情道:“他和厉长闻一直不知道如何解开神鬼录,却知道神鬼录里面都写着什么,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无情的话就好像是一记重锤,打在方采的心里,打得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仍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重复道:“他为什么要骗我?”
无情道:“他为什么要骗你,原因很简单,你早应该想得出来,只不过你一直不愿意去想。”
方木松的谎言更拙劣,方采也早该戳得破,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戳破。
追命道:“他骗你,为的不就让你替他抢回神鬼录吗?他还真的成功了,只是可惜时间不等人,这时候他早已经去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方采张大嘴巴,放在膝上的手猛然垂了下来。
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全身的力气感觉都被抽走,如果不是背后那堵墙支撑着她,她甚至不禁要摊倒在地。
牢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许久许久,无情和追命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因为太过于黑暗,无情和追命走过监牢的长廊,连影子也没有一个。直到走出了这座监牢,走到监外的院子,在月下,才看见地面上露出他们的影子。
两人到了一株大树的树荫之下。
树上的落叶落下来,追命伸出手指,夹住了一叶,随手把玩了一阵,再将它一丢,它随风而飘,无情一伸手,它落入了无情的手掌心中。
追命忽道:“我们刚才是不是太狠点了?”
无情道:“三师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心软了?”
追命摇了摇头道:“有吗?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无情看了看手中树叶的脉络,道:“难道要让她一辈子活在谎言中吗?她越早知道真相越好。让她静一静吧。”
追命突然笑起来,道:“大师兄,我哪里心软了?其实是你的心,一直都很软吧。”
无情弹走了手中的树叶,手又放在了轮椅扶手上,看着叶子被风扬起,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监牢中走出一个捕快打扮的年轻人。
他一出大牢的门,便往无情和追命这边走,刚走到无情和追命面前,还没说话,只听追命道:“方采叫我们?”
那年轻的小捕快崇敬道:“三爷神了!她刚说她要见大捕头和三爷。”
无情道:“走吧,听听她又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