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不护得住,”谢恒头也不回,径直扬鞭打马,“那就看我的本事了。”
听到这话,李归玉骤然睁大眼。
一种无端的熟悉感突然蔓延上来,仿佛是在流风岛那日,崔恒将他从箭雨中推出刹那。
不能让他救洛婉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到崔恒,然而他却直觉觉得,今日和流风岛那日一样,如果让他救下洛婉清,有什么东西便会在他们三人之间质变开去。
他不能让谢恒成为洛婉清的稻草,不能让洛婉清另有出路。
她只有他。
洛婉清的身侧只能有李归玉。
他分辨不出谢恒的缘由,他也不愿多想,只在紫棠带着人马冲到他面前时,一把拽住紫棠带来的空马,翻身而上,没有半点迟疑,便追着谢恒疾冲下山。
双方一前一后往山下冲,青崖见状,抬手指了指身后一棵树,笑着吩咐朱雀:“朱雀,把那棵树砍上四分之三。”
“好嘞。”
朱雀闻声松马一跃,抬手一刀劈到树干,只留一点树皮相连,随后几个起落追回马背。
他跃上马时,李归玉一行人刚好冲到树前,大树支撑不住,轰然落地,李归玉不勒缰绳,调转马头,径直转道:“换路,跟我来。”
一行人绕向小路,朱雀回头见状,颇为高兴,向谢恒邀功:“公子,甩开了。”
谢恒应了一声,赞道:“不错。”
三人急急下山,谢恒一到院前,便吩咐朱雀:“领人搜山找人,找到了别往上报,就回后山小院。”
他没有说是谁,但朱雀青崖却都明白,朱雀应声,拉着马带着弓,便转身点人去找洛婉清。
谢恒带着青崖往内院走,如今所有人都还困在监察司中,李宗怕路上有刺客,干脆重兵停在监察司中,等着谢恒回来。
旁边再无他人,青崖终于问起山上之事,跟在谢恒,笑容里带了几分认真道:“公子接下来如何打算?”
“救人。”
“要保她的代价不小,公子考虑好了吗?”青崖小声分析着,“陛下本只是想杀郑平生出口气,顺便借着他的死讯探郑氏的墓地,现下柳司使以这样的方式杀了郑平生,郑家怕是要怀疑陛下有灭族之心,日后郑氏反得天经地义。但现下堂上郑家人还在,郑氏未反,尚有周旋余地,陛下为了自证清白,必定是要用夫人性命安抚郑氏。”
“我知道。”
谢恒一掀衣摆,跨入院中,青崖听谢恒不为所动,不由得多看一眼,又分析道:“就算陛下现下不杀她,等郑氏谋反,陛下平乱之后,如果不想战事扩大,所有世家自危,那必定要杀夫人这位挑起战事的始作俑者,以平世家怨气,夫人今日如此冲动,无论如何,都是死路啊。”
“难道这条路我走,就会有其他结果吗?”
谢恒冷静询问,青崖一愣,随后明白什么。
谢恒提步走向灯火通明的大堂,平静道:“青崖,她只是把我的路,变成了她的路。这本来是我们的计划。”
“她从来不信我能改变她看见的命运,她只想甩开我,和我撇得干干净净,然后说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把洛婉清,变成她梦里那个谢恒而已。”
谢恒说着,忍不住捏起拳头,在踏入大堂之时,用只有青崖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又嘲讽开口:“做梦。”
青崖转眸看他,就见谢恒冷着脸,克制着情绪上前,恭敬道:“见过陛下。”
此时堂上满座,所有贵宾都未离开,李宗坐在高处,似乎还未从今日刺杀中回神,面上有些疲惫。
旁边杨淳正给他奉着参茶,见谢恒回来,李宗转头看了过来,张口便问:“追到了吗?”
“陛下,人跑了。”
谢恒开口回应,李宗也不意外。
他看了一眼旁坐上战战兢兢跪着的几个郑家人,想了想后,抬手将手中汤碗就砸了下去。
“混账东西,”李宗演戏大骂,“一个刺客都抓不住,你让朕怎么和郑老家人交代?!”
听着这话,所有人都偷偷瞟向李宗,思考着李宗说这话的缘由。
今日洛婉清喊那声“奉陛下之命”历历在耳,而且奉茶道歉一事也是李宗牵线搭桥,现下他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谁都不敢相信。
李宗见郑家人不开口,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静坐着的王神奉。
王清风坐在王神奉身侧,经历郑平生这件事,王神奉和王清风的距离明显缩短不少,王神奉感觉到李宗视线,端着茶轻笑:“陛下?”
“王老,”李宗叹了口气,“今日这件事,王老觉得当如何?”
王神奉闻言,有些意外:“陛下为何如此问臣?”
“此事……朕着实头疼。”李宗看了一眼梗脖子轻轻发抖的郑家人,郑家人今日都跑得差不多,只留在外院的旁支一家人,他们根本不清楚情况,只听说郑平生死在院中,郑璧奎冲出院中,让郑家人都跑。
现在他们生死都在李宗手里,可郑平生死了,郑璧奎逃跑,他们的性命,或许也是难保。
如今那个凶手,在监察司层层围堵之下竟然还逃了,这些郑家人更是怀疑,或许就是李宗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