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种熟悉感◎
洛婉清去得很快,只是瞬息,她便已经跃过山崖,斩断了麻绳。
李归玉听见绳断之声,便知再追已是不可能之事,他干脆盯着谢恒,不解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出口,李归玉便觉不对。
虽然他不在现场,可一直在收到下属的报告,如今郑平生被杀,李宗被刺未遂,郑璧奎逃脱,郑家四散,此时此刻,谢恒却亲自来追洛婉清?
亲自来也就罢了,可他竟然将洛婉清放了?!
洛婉清是刺杀郑平生的凶手,除非李宗起了现下就和郑氏彻底撕破脸的念头,否则李宗不可能保她。
可若李宗起的是直接清算的念头,那根本不需要刺杀,直接借着洛婉清案子,将郑平生名正言顺下狱斩首就可以了。
选择刺杀,那就是李宗另有盘算,他没想闹大。
他或许只是想把当年的主谋杀了出口恶气,又或者是想徐徐图之,总而言之,李宗至少在此时,没有想要和郑家彻底敌对。
那谢恒为何在这里?他是为了谁?
李归玉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他想起今日这场过于隆重的大婚,那件明显准备许久的嫁衣,赐婚那日他们打的那一架,甚至于是洛婉清刚回东都那一夜,马车轻纱帷幕之后,谢恒那双冷淡中带了几分挑衅的眼……
有什么不对。
李归玉突然意识到,不对,谢恒不对。
他的谋算没错,他每一次都把洛婉清逼到绝境了,可是每一次洛婉清都化险为夷。
从宫宴求婚到敲登闻鼓告状,从天牢赐婚到如今——
每一次,都有谢恒的影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李归玉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逐渐有些失控,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谢恒领子,急促道:“她杀了郑平生,陛下一定会杀她,你把她放了你知道是后果吗?!”
谢恒闻言,冷静抬眸,却只问:“你是因此失态吗?”
李归玉动作一僵,他看着面前人的眼睛,一双眼仿佛是看到他心底,言语直指人心:“因为她除了你,还有人护着她?”
“我有什么好失态?”
听到这话,李归玉艰难扯出一个笑容:“有人帮她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有什么需要失态?”
“你害怕。”
谢恒平静开口,每一个字都锐利如刀:“你怕她爱上我。”
“胡说八道。”李归玉讥笑反驳,“你以为她会喜欢你?她是个大夫。”
李归玉凑上前来,认真提醒:“我比你更熟悉她。她不会喜欢一个可以手剥人皮出卖亲友视人命于无物的刽子手”
“所以你知道她不会爱你。”
谢恒闻之神色不变,只继续道:“她是一个大夫,她生性良善,又怎会喜欢你我这样的人?而你,虎狼之心,与她又隔着家仇,你如今不过就是一次次按着她的头把她溺进水里,然后成为她唯一的稻草,你以为这样,她就会主动伸手抓住你。”
这次李归玉终于没有说话,他端详着谢恒,用凶狠遮掩着眼中薄冰下的情绪,谢恒怜悯看他,只道:“这是你如今唯一能留住她的方式,所以,你不允许其他任何一个人成为她的稻草。”
“所以……”
李归玉终于听明白,他慢慢反应过来,带着血气笑起来:“你想成为她的稻草?”
“不。”谢恒盯着他,平静道,“我要她成为洛水之神,无需稻草。”
听到这话,李归玉呼吸重起来,他看着前面人眼中毫不犹豫掩饰着的狼子野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异常熟悉。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用死来让他害怕恐惧,如利剑一般高悬……不,贯穿他的身体,将他日夜凌迟着的人。
他克制着动手杀了面前人的冲动,在急促呼吸中慢慢冷静下来。
他蛇一般盯着谢恒,感知到他不同寻常的情谊,肯定道:“你觊觎她。”
听到这个词,谢恒眼中露出微弱的笑意。
他没有回应,抬手拂开李归玉抓着他衣襟的手,转身提弓离去。
旁边密林传来马蹄之声,紫棠领着人急急冲来:“殿下!陛下召您回去。”
李归玉没有理会紫棠,他看着谢恒毫不在意一般远走,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声音:“你以为你能救她?”
谢恒没有理会,提步往外,李归玉大声提醒:“谢恒,你乃孤臣,你一身荣辱系于我父皇之身,若为一个女子忤逆于他,他必疑你!她今日就是死局,除了我谁都救不了她!”
谢恒不应,他走进林中,将大弓扔给一直等候着的朱雀,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