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余嘉鸿留下一件水貂内胆的黑色大衣,又选了一条类似应澜给他挑的格子围巾,还要了条驼色羊毛针织围巾和一顶毛呢爵士帽。
送走了百货公司的人员,余嘉鸿哑然失笑?,自己介意唐先生?和陆老先生?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过着奢靡的生?活,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电话铃声响起,余嘉鸿接电话,李先生?说他已?经在楼下。
余嘉鸿套上了新送来的这件水貂内胆大衣,再戴上围巾、帽子和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下楼。
“余先生?,陈老板在药店,离开这里不远,我们走过去?你看可行?”
“好啊!”
余嘉鸿到酒店柜台拿了一把?雨伞,跟李先生?一起往外走。
走出酒店大门,穿过一条马路,一连排店铺,店铺下有走廊,余嘉鸿收了伞,不过长廊里也不好走,到处都是躲避风雪的流民。
有店家在门口煮着一大锅的热水,边上放了一碟洋皮碗(搪瓷碗),让冷得打哆嗦的流民可以汲取一些热量。
他们到了一家店铺门口,店铺橱窗边也拥着很多人,也有店里的员工在给他们舀东西,看上去比纯粹的热水要粘稠些。
正在舀米汤的店员跟前面?的人说:“今天大雪,晚上在街上是过不下去的,愿意去南市难民营的,等?下跟我们一起走,那里扩搭了帐篷,至少有个挡风雪的地方。”
“太多了,人实在太多了,这个鬼天气,又冷成这样。”李先生?说。
“上海以前没这么?冷吗?”余嘉鸿问。
“我们这儿可能?几?年都不会?下一场雪。”李先生?叹息地带着他进店铺,“现在米价高涨,真的舍粥,谁也吃不消,陈老板把?这些店铺每天一成的营业额拿出来,熬了米汤给难民。”
这一口米汤只能?说有总比没有的好。
余嘉鸿是挨过饿的,重庆政府在打仗,南洋那里一下子没有想得周全,他们这群人过去,忍饥挨饿是家常便饭,饿到心慌,到胃烧灼地疼,可他们那时候毕竟背后有南洋在支撑,可以盼望支援,但是这些人呢?能?熬过今晚的大雪吗?
一个穿着长衫马褂的中年男子从楼梯上快步下来,焦急地说:“这些药怎么?还没送过去?快点啊!”
伙计应声:“马上就去了。”
“陈老板。”李先生?叫。
陈老板快步走过来:“李老板。”
“这位就是乔老板介绍的余先生?。”李先生?介绍。
“你好。我看到乔老板的电报了,我如今只是经销药品和纺织品,我是处于销售端,轮船运输这块暂时用?不上。”陈老板语速极快地说道。
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紧张资源,他一上来就拒绝了?
“老板,红心床单厂说原料不足,实在给不出这么?多被?单。”有个伙计来跟他说。
“辣块妈妈的。”他冲过去拿起电话,“这些是南市难民营要的床单,你答应要给我的,我知道这几?天床单好卖,可我跟你订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今天这个天气,明天一早,收尸车又要堆成山了……”
这个陈老板挂断电话,跑过来说:“李老板,我要去趟红心床单厂,我知道要把?粮食和物资运进来也着急,现在这个天气是顾头顾不得尾了。我……”
“老板,何神父打电话过来。”伙计又在叫了。
陈老板冲过去:“何神父,我知道,我亲自去追。哦!对了,我这里有位南洋轮船公司的客人,他有从香港到上海的轮船,您看您有没有什么?能?用?到的?好,好!我把?他带过去,等?我从红心床单厂回来在去您那里。”
陈老板快步走过来:“李老板、余先生?,跟我的车子,我去红心床单厂,你们去南市难民营何神父那里,好不好?”
“好啊!”余嘉鸿看这个情况,也不是陈老板要怠慢自己,而是确实这个天气变化,陈老板实在无法?顾及。
他上了陈老板的车子,陈老板跟司机说:“先去红心,然后送两位去南市难民营,你再来红心接我。”
“好的,老板!”
陈老板这才转头:“余先生?,实在对不住。我现在是焦头烂额,是这样的,何神父是法?国人,从日?本人攻打上海,难民涌入,你知道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认洋面?孔。何神父为了难民奔走,法?租界外头的南市建立了难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