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额穴青筋跳动?,抿紧了唇,紧盯着大殿。
可仁乐帝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他那梳着道髻的黑影渐渐放大,直至靠近殿门。
似是慌乱地抬起手,却还是不敢开?门。
既如此——
皇后转头?对着阶下羽林军昂扬说道:“众将士,如今大梁佞臣当道,圣上沉迷寻仙问道,不理国?事,任由他人结党营私,附下罔上!我?等应当起兵勤王,清君侧,正朝纲!”
随即一挥手,羽林军一拥而上。
他们持刀粗暴地撞开?太一宫正殿大门,而后不久,看着一个又一个圣上亲封的“真?人”被羽林军押出?来,皇后气血倒涌至头?顶,整个上半身都在轻颤。
待这些“真?人”全被押至一旁,大殿内已可一览无余,最后出?来的却是一个羽林军。
他跑至皇后面前,瞪大了眼,声?音慌张。
“娘娘,圣、圣上他不在里?面!”
“什么??!”
皇后脸色剧变,心道不好。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往后看去——
黎明?将至,本该是夜空最暗的时候,天边却似被火光照亮。
头?顶无风无云,帝王始终不曾现?身,在这极致的静谧中,皇后双目逐渐瞪大,似要眦裂。
倒是一旁的太子,从?头?到尾缄口不言。
直至看到这空无一人的太一宫正殿,他突然破颜一笑。
从?小到大,无论?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太子,他都是失败的。
如今就连篡位之举也变成了自取灭亡的笑话,就好似他这看似尊贵实则从?来都受制于人的一生。
就连娶到了自己心爱之人,都要藏着自己的心意,以为这样就能护她周全。
可是到头?来,原来他根本没有?骗过他这个母亲。
既然天就要塌了,他注定沦为反贼,做不了圣上的儿子,王朝的储君,那他身上便只剩下一个身份。
忽然间,太子扬鞭,策马奔向关押着他妻子的宫殿。
他这突如其来的离开?自然引起了士心大乱,大家都以为他逃了。
羽林军在迟疑着是否跟上太子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另一波大军逼近的滚滚铁蹄声?。
-
远在皇宫西南角的守月楼上,年迈的帝王凭栏而望,手指扣紧了栏杆。
他双眼浑浊,身子骨虚弱,早已不如年轻的时候耳聪目明?。
但这样大的动?静,何须看个一清二楚。
那闯进皇宫的军队,横冲直撞逼向太一宫将其层层围住,不是逼宫造反又是什么??
大梁开?国?至今百余年,还从?未发生过谋朝篡位之事。
反臣贼子自然有?,但向来都被每一任帝王诛尽杀绝于权舆,绝不会放任其走到短兵相接这一步。
若非搜寻长生药的薛盛安恰巧带兵秘密回京,仁乐帝恐怕就要沦为这大梁王朝第一个被篡位夺权的帝王了。
“好!好!”
他眼睁睁看着太一宫四周燃起火光,用?力地拍打?着栏杆,“孤的好皇后!孤的好儿子!”
站在高楼遥望薛盛安带兵包围羽林军,在两方交战的厮杀声?中,仁乐帝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着,大声?喊着“杀!杀!杀!”。
不仅因为皇后和太子的逼宫。
他们这番行为,更是证明?了宫中流言——
太子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若非年老体衰,仁乐帝恨不得亲自奔赴战场斩杀这些个背叛他的人。
眼看着仁乐帝快喘不上气了,谢衡之上前扶住他,“圣上,当心身子。”
此时的仁乐帝根本听不见任何劝慰,双脚已经站不稳了,还怒目瞪着交战之处。
“杀!”失去意识前,他怒火中烧,额头?上青筋暴起,还在低吼道,“孤要杀了他们!”
“圣上!”
老人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谢衡之架着毫无知觉的仁乐帝,等着宫人上前将他抬走,双眼却依然盯着交战处。
羽林军虽人多势众,但显然不敌刚从?边关浴血杀敌回来的将士们。
看着胜负已分,大量羽林军纷纷缴械投降时,谢衡之双眼猩红,紧绷的下颌也颤了起来。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为了他惨死于屠刀下的父母,葬身于火海的弟弟妹妹,还有?那片原本应该祥和安乐的家乡——
“大人!”
忽然间,一个男子跑上守月楼,扑通一声?倒在谢衡之面前,“夫人出?事了!”
-
半个时辰前。
已经寅时了,亦泠依然不曾睡过片刻。
她问过刀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刀雨知道这时候嘴硬说无事发生亦泠不会相信,但她也不能透露什么?,便只能安抚安抚亦泠,让她放心休息,待天亮了就一切如常了。
这还不如不安抚,几乎是明?摆着今夜有?大事发生了,亦泠哪儿还放得下心睡觉。
她索性也不上床了,穿好了衣裳坐在榻边静待天亮。
虽然没有?睡意,但身体却极为疲乏。
她撑着脑袋,闭眼听着滴滴答答的夜漏。
在这风云不测的夜里?,她又想起了谢衡之临走前的一幕。
无端消失的手镯,谢衡之那毫无预兆的吻。
今夜到底有?什么?事?
在亦泠头?疼欲裂时,镜台旁的窗边传来护卫的一声?厉喝:“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