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界西泽梦海深处, 安静的阁楼内,一个悬立的石镜顿然破碎,其中一张残纸缓缓落下, 同时杯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坐在主座之上的女人恍神半晌,微微偏头看向那块石镜, 像是在冥冥中意识到了什么,旁边正在翻开书籍的男人回过头,见到自家夫人有些恍惚地站起来,伸手便要去拉:“夫人?”
阁楼外传来了其他人的脚步声,女人蓦地站了起来,声音冷静:“来人!”
……
“那两只剑齿虎呢?”
“没啥事,摔成半残废了,那边有玄羽庄的鬼修在, 不慌。”
“哭什么坟啊,他们大师兄也就元神受损,这不手在脚在四肢健全吗!做鬼肯定也是个好鬼!”
万恶渊里几乎乱成一片,谁都没想到外面掉下来人,还掉的是熟人,玄羽庄大师兄骆青丘跟他两只宝贝剑齿虎,还有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剑修。细数下来, 两人两兽里,状态最好是竟然是摔断腿的剑齿虎, 而骆青丘元神虚弱陷入沉睡,顾七身体受损神魂重伤。
以往万恶渊里都是接受死人死魂的, 头一次接触到这种特殊情况,前玄羽庄现万恶渊的鬼修们兵荒马乱, 而受伤最严重的顾七则是被转移到张富贵的小药房里,人陷入昏迷,却死死地没放开宿聿的手。
顾七浑身的血已经经过一番清洗,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崩裂的经脉在皮肤下留下一道道恐怖的裂痕,这些裂痕上还有未曾退去的剑气,沸起的妖血还在持续地往外流出,微长的指甲在木板上划开一道裂痕。张富贵的止血的水盆都已经换了好几遭,连同万恶渊里其他医修正在想办法,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怎么会有人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宿聿的衣服上全是顾七的血,他低头看着那双手,有点走神。
手间是练剑留下的老茧,指骨泛白,皮肤之下是一直在跳动的经脉。
“这怎么办?”
“我没见过这种病症。”
“听闻他的病症好像是那个姓江的神医在弄,我对他的病史不熟悉啊。”
“要不干脆点,我去把江行风杀了带过来?”不见神明深觉麻烦。
张富贵:“……”
啊!这些人能不能别整日打打杀杀的!
“妖血已经入主丹田里,对于半妖来说,没能控制住妖血的平衡,就很难保持住人性。”墨兽看着满身是血的剑修,“现在妖血没能压制下来,他身上的血就会一直沸动……这人的神魂也伤得太狠了吧,元神都裂了,他是干了什么啊!”
不见神明:“你不是天天想弄死他吗?”
墨兽呲牙:“小爷的仇自己报,那些狗东西在万恶渊的地盘上弄死人,是没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虽然它觉得这剑修死了也没事,反正有万恶渊兜着,可它就是很不爽啊!
宿聿侧目,顾七的丹田里千疮百孔,被层层封禁的元神上的禁制已经消失了,剩下的是全是元神上的裂痕,这种神魂惧伤的情况他第一次在顾七身上见到,像对方这样的修为,神魂伤成这样,无疑是妖气失控的情况下雪上加霜……放任不管,过段时间血流尽就死了。
“你们出去。”宿聿忽然道。
其他鬼众不解地看向他,最后张富贵明白了什么,马上就赶着其他医修出去。
奇怪,明明放他死了更简单一点。
可一想到他会死,宿聿却有种奇怪的情绪,就像是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属于狮麟妖化的特征在顾七身上非常明显,耳朵变成兽耳,妖瞳明显,即便如此,他身上还未完全出现兽性的表现,就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体内越来失控的妖气。宿聿靠近,垂眼能看到顾七身上的伤口完全被侵蚀,止血是无用的,压制不了那妖血的沸动,这个人迟早会因体内血液耗尽而身死。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安静,宿聿用阴气割开了手腕,通灵血在他的牵引下汩汩流出,滴落在男人干裂的嘴唇上。
昏迷的人不知身外事,却在通灵血的气息没入唇齿间的时候,克制许久的防线像是被一下击溃。宿聿见他的身体止不住颤动,不由靠近几步,用手腕一下捂在了顾七的嘴巴,这一动作,压制许久的犬齿再也没能克制住,一下咬上了手腕。
手腕间闷痛袭来,给顾七也喂过几次通灵血,却从未见过对方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宿聿下意识就想要抽回手,然而通灵血像是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宝匣,他的手腕被一股巨力钳住,本该昏迷过去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妖瞳里湛蓝一片,眼白还有攀爬的血丝,他被往前拉了半步,紧紧地纳入那人的怀抱里。
浑身的阴气被动反抗,却在割裂对方皮肤的瞬间被宿聿制止,怕一不小心就把重伤的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