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益带着死士们继续追杀姜循,江鹭和段枫掉尾在后。
孔益不明白自己明明已落入那小世子手中,世子为何仍放他离开,让他继续追姜循。事到如今,他只能信江鹭的说辞——
江鹭说他和姜循有仇,他也要杀姜循。
那就说得通了。
昨夜,小世子一身女装出现在姜循的客房中。
小世子不像是有奇怪癖好的人,那小世子那副模样,很大可能是姜循所为。姜循那个恶女,什么做不出来呢?
如今,孔益经过江鹭搅合,已经熄了和姜循和平谈判的想法。他带着自己所有手下一同追姜循,誓要为这件麻烦的事做个了结。
只是,好奇怪,他从未和小世子蒙面,为何他会觉得小世子如此眼熟呢?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小世子呢?
在孔益的队伍后方,江鹭和段枫纵马相随。
二人马术精湛。
江鹭骑术好不难理解,奇怪的是,段枫看着那般文弱,跨上马背后,竟也飒爽利索,马术了得。
众人赶着夜路。
马蹄声中,段枫唤声在风中忽远忽近:“二郎、二郎……咳咳!”
江鹭马速快一些,本不想多说自己的事。但是段枫咳嗽起来,他心中一软,放慢了马速,让后方的段枫跟了上来。
江鹭关心的目光落到段枫面上,便见那青年苍白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神情。
段枫边咳边笑:“我就知,我们小二郎最是心善。连我这种累赘都要照料,其他人自然也被二郎记挂。”
江鹭知道自己被戏耍,却也不气。
他保持沉默。
寒夜中只闻到达达马蹄声。
段枫难堪:“姜循……真的是你那位阿宁?”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驿站中那位和江鹭的故友长得一模一样的贵女,名唤姜循。
她是东京姜太傅的女儿,本应在两年前和太子殿下完婚。因为先太子国葬的缘故,婚事拖延至今。
但无论如何,姜循都是未来的太子妃。
未来的太子妃曾伪装成乡野无知单纯少女,将建康府的小世子耍得团团转。情到深处,她还要死遁。
纵是段枫早已从各种渠道耳闻过江鹭那段旧情,如今事实摆出,段枫也很有些为江鹭抱不平。
夜奔速极,四野静黑。
段枫看不到江鹭的神色,好一会儿,他才听到江鹭轻哑的声音:“段三哥,你说,当年阿宁为何要死遁,哄骗我?
“她不愿嫁我,要嫁太子?为什么?我自认为我与她情意甚笃,我已和爹娘说好……可她竟然不情愿到那个地步,装死也要逃离我?
“段三哥,我不堪至此吗?”
两年前,他因佳人的病逝悲伤欲死。他扒开她的坟墓,他看到空荡荡的坟茔,情意难容。
去凉城、结识段枫,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当年故人死遁,始终是江鹭想不明白的心结。
段枫忽道:“二郎,你放不下你的阿宁吗?”
江鹭抬头。
江鹭说:“怎会?”
段枫呵笑一声。
夜太深了,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江鹭只听到段枫几分缥缈的声音:“我知道,你和我忙碌同一件事,这对你不公平。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仇,我报;你是光风霁月小世子,就像你爹说的,他不希望你卷入太复杂的事情。
“你性洁情真,一丝不苟。所有这些事,落于你身,都如皓雪蒙尘般扎眼,让我也看不下去。
“你可有想过——姜循就是阿宁,姜循和我们要做的事,发生冲突,你怎么办?我岂能看着你陷入两难?
“你我同行一路,不如……就到这里散了吧。
“余下的路,我自己走便是。”
段枫说到后,近乎哽咽,声音有了几分沙哑与愧疚。
他故作轻松地笑一声,要穿过身旁的那匹马去追孔益,旁边伸来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抢过马缰,制住了他的马。
江鹭垂目:“段三哥,你如今连我都打不过,你拿什么报仇?”
段枫一滞。
他低头,看着江鹭的手。
他听到江鹭说:“段三哥,白日那封信,你怎么没告诉我信里写了什么?”
段枫眸子轻缩。
江鹭:“容我猜猜,是不是他们已经平安到了该去的地方,来向我报平安?”
小世子聪慧至此,段枫只好苦笑着点头。
江鹭便继续说:“你看,一切事情都要靠我的权势摆平。事到如今,段三哥离开我,寸步难行。”
段枫:“二郎……”
江鹭抬起另一手:“段三哥,让我说完。
“也许我确实和你们不一样,也许我确实本不该涉入此事。但我已然进入其中,便无法抽身。我眼中容不下尘埃,心里落不了灰。我既已答应过段三哥,那么,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其实我也明白,阿宁已经‘死’去很久了。段三哥是不是以为我和孔益联手,是为了姜循,找姜循算账?
“不是的。我和孔益联手,本就是为了‘孔益’。孔家了解两年前凉城的事,我要通过孔益,找到当年真相的蛛丝马迹。卖孔益一个好,是为了跟孔益合作,不是为了姜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