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樵把纸巾丢在一旁,又笑起来,说:“那我做饭不好吃啊,每天凑合吃一口,饿不死得了,想胖也胖不起来。”
“好好照顾自己。”薄韧道。
“你也是。”杨樵答道。
这次分别,下一次见,已是第二年的秋天。
杨樵和父母在云州机场落地,薄韧开了薄维文的车过来接机,他已经研二了,还做了本科生辅导员。
整个机场都是戴着口罩,行色匆匆的人。进出都要查验核酸报告,出示健康码和行程码。
杨樵的外婆肾衰,瘫痪多年,老人家受了无尽苦楚,终于还是熬出了头,解脱了。
几天前,收到消息的杨樵从北京匆匆忙忙赶去了南方。外婆等待火化的前一天,冥冥中似有什么,外公竟在睡梦中,跟着她一起去了。
如今红白事一应从简,倒也没费什么周张,一家三口回到了云州。
赵晚晴不认识薄韧了,还是杨渔舟做了介绍,她才笑着和薄韧打招呼,说起小时候见过。
夫妻两人坐在薄韧的后排,杨樵坐了副驾。
回去的途中,赵晚晴看着阔别十余年的云州,眼泪没有停下过。
薄韧和杨樵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到了杨樵家小区外,外来车辆不能进去,两个年轻人拿了行李,跟在杨渔舟身后,陪同和赵晚晴回了家。
“我送他出去。”杨樵对父母道。
杨渔舟点头,赵晚晴只是迟滞地打量着自己的家,她一部分还在丧亲之痛里,一部分也不是太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
薄韧也与长辈们礼貌告了别。
两人出来到大门外。薄韧把车停在路旁的公共车位上,他按下了车锁,杨樵过去,坐进了后排,薄韧从另一侧车门,也上了后排。
两人只是互相看了看对方,就什么都明白了。
杨樵迫切需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他不想在父母面前这样。
对于南方,对于母亲,对于家庭的所有厌恶和期待,这世上,他对薄韧一个人说过。
薄韧把哭泣的杨樵按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到两年的时间,“木头总”已经是得到多方认可的kol。
这个行业在这两年里吸聚了大量社会剩余资本,木头总日进斗金,赚到了很多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金钱。
除了买房和买车以外,为其他任何合法消费品掏钱,都已经不值得他去思考值不值,这钱花得有没有意义。
但是他常常很空虚。他日复一日,用内容裹挟着情绪的输出,左右着受众的思维和思考,但他始终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情绪,应该落在哪里才是正确的。
他也很寂寞。
外公外婆的离世对他们来说都是解脱,也让赵晚晴回到了故乡,实现了杨樵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可是他自己,却好像永远也回不到故乡了。
没有一片云,是属于他的。
他哭够了,发泄完了,要回家去。
薄韧送他到大门外,没有再跟他进去。
“薄老师,”杨樵开玩笑地叫他,说,“你现在稳重很多,你是个靠谱的大饼干了。”
薄韧对他笑了笑,那笑容确实很沉稳。
他要进去,小区大门加装了人脸识别系统,他正要去被识别。
“老婆。”薄韧道。
杨樵回过头去。
“这次回去,”薄韧道,“找个男朋友吧。”
杨樵对薄韧笑了下,挥了挥手。
薄韧转身去开了车,离开了这里。
他没有走太远,转过一个弯,即把车停下。
天边红霞似火。戴着口罩的交警在前方交通岗上指挥交通。
他摸了摸肩上,那里还有点潮湿,是被杨樵哭过的地方。
第三年里,云州在静默、封控、封控、静默中反反复复,仿佛没有尽头。
大学再不能随便出入。薄韧担任辅导员的班里,几对学生情侣们被分隔在男女寝室上网课,明明在同个学校,相爱的人,也都许久见不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