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叮叮当当地过了几下招,虽然杀气四溢,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里面的水分有多大,可惜能看出其中门道的人都还昏迷不醒,他们就这样不动声色地交换了场地。
高璃和姜夙萤都觉得脚下的石砖在倾斜,而塌陷的中心——正是刚才的祭台!
拜卫明玦所赐,姜夙萤也看过那张由建筑工人留下的图纸,凡是看过图的人,没有人会忘记那字字泣血的话语:“阊阖道,祭天门,通天道有金宝瓶,瓶下金盘三十重……高风永夜,宝铎合鸣,铿锵奏响亡人钟。祭天门,亡人钟……原来如此!”
枉她们早就得到了图纸,却一直没看懂这最浅显的忠告!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几个浑身燃烧的活死人冲进了浮屠塔中,他们毫无神志,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奔跑,奔跑,直到身上的火以他们为燃料点燃了浮屠塔每一层间隙的煤块,热量瞬间集中,将承重柱内存放的水银挤到最下方的水银池中,藏冰室的的冰块融化,顺着水槽留下,与水银相撞的一瞬间,热气裹着剧毒的水银蒸汽冲向了塔顶!
每一根暴露在空气中,撑起浮屠塔架构的金钉都被水银蒸汽迅速腐蚀,失去支撑的架子吱嘎作响,先是第一根梁柱,它摇晃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从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离开,“铛”地一声掉落在地,紧接着,数不清的木梁、铁链大片大片地脱落,发出令人牙疼的嗞嘎声。最后是阊阖道与浮屠塔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铜制的板块被滚烫的天敌锈蚀地坑坑洼洼,脆弱地递交了降书,这些反馈在阊阖道上,便是姜夙萤等人眼前的塌凹!
“快走,没时间了!”姜夙萤冲向沈清,却被满眼提防的柴乐挡在身前:“别再进前一步,否则休怪我无情!”
姜夙萤被气笑了,差几寸就要刺入心脏的伤口痛的她难以呼吸:“你看着观沧澜要杀我,居然还相信他的挑拨?”
柴乐也被香烛中的毒气刺激地头脑不清,他现在看谁都可疑,只是凭本能不愿让任何人靠近沈清:“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演戏?殿下他为了你们才冒险上山,换来的是什么!”
“平阳王忠仆,前朝公主……就算观沧澜说的是假话,你们又哪里值得我和殿下交付信任!好,让我信任你,先把你旁边的人脑袋砍下来!平阳王有谋逆之嫌,他的近身护卫难道不该问斩吗!”
后面的禁卫军也有人苏醒,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沈清没醒,他们的立场就必须跟着柴乐走,场面一时剑拔弩张,姜夙萤不由得退后半步,比伤痛更深的是寒意,发自内心的寒意。
灾难当头,依旧互相怀疑,互相指责,多么可悲?
她踩到了一个人的脚。
温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的后背抵在了那个人的胸膛上,是极淡极淡的檀香味道:“那我的话你们信不信?”
禁卫军中有人情不自禁的开口:“六殿下?”
柴乐的面色更难看了,他将沈清完全护在自己身后:“胡说什么,凭什么说他是六皇子!江湖人邪法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易容!”
“夫众口之毁誉,浮石沉木。群邪所抑,以直为曲,视之不察,以白为黑。夫曲直之异形,白黑之异色,乃天下之易见也,然自谬也,或不能分明其是非者,众邪误之矣。”我看着地上的柴乐,淡淡道:“先帝时,你父被他人污蔑,一族流放苦寒,十一年前,你取你父亲仇人的头颅袒胸负荆携血书上京为父鸣冤,虽然后来冤屈已申,但你杀的那个人却是已经受过朝廷处罚的白身,按本朝刑律,你当处斩刑。”
柴乐的表情僵住了:“你……”
“后来温大人为你求情,服两年苦役后,你成为了七弟的侍卫,我刚才说的那段话,便是你当年所携血书上面的一段,这封血书,看过的人除了你之外,便只有当今圣上和温大人,这个,够不够证明我的身份?”
柴乐全身关节像生了锈,却依旧没有从沈清身前让开:“您在这里,是听信了观沧澜的那些吗?温家……”
“是非黑白,我心中自有定数。”我看孙副统领身后的禁卫军,他们站的稍远,受到的影响比沈清和陆桑稚轻的多,但即便如此,能清醒的也没几个。
“这里快塌了,与活死人厮杀尚有一条生路,毫无防备地从这儿掉到山地才是死路一条,山下还有温芳辞和他的兵马,对七弟不是更安全?”
孙副统领鼓起勇气:“那殿下您?”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我低头看着地上的裂痕,轻声道:“若我回不来,你们就当从来没我这个人吧。闭上嘴巴,一心一意护送七弟回京,皇上再怎么样都不会大开杀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