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伸出手，有力的手指覆着深黑的指套。
“——听说过赏金猎人吗？”
3.
后来我得知他名叫席恩，是个有些名气的赏金猎人。
他有一间自己的公会，偶尔会出去找些有天赋的苗子带回培养，我是其中之一。坦白来说，我确实曾天真幻想过和他走后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事实证明那也只不过是奢望。
和我同批次的新人总共十七个，而我是最弱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不是我的天赋不够强，而是我实在太瘦弱。我可以让我的火焰吞噬一切，但他们只凭最简单的拳头就能让我再也爬不起来。
最弱的总会被嘲笑和排挤，无论哪里都一样。过去的营养不良害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当成高个子们的闲时消遣。那时我才知道过往遭受的殴打和羞辱根本不算什么——有天赋者的恶意往往更歹毒，因为他们深信弱r0U强食，对生命的态度近乎于漠然。
贫民窟里的孩子尚且会担心真的打Si了我。他们不会。
席恩知道这些事，可他从不出言制止。偶尔我自Si线逃脱时能看到他在高处沉默着注视，眼里没有任何情绪，麻木得仿佛观赏一场本应如此的默剧。于是我明白了这里的规则：弱r0U强食、适者生存。如果我想活下去，那变强就是唯一的选择。
我将全部的JiNg力献给了训练和学习。挨揍时我一声不吭，不反抗也不还手，于是其他人逐渐觉得没意思。空出的时间我会溜进公会的阅览室看一切我能找到的书，用心记下每一个可能帮到我的战斗技巧和偏门知识。午夜与清晨的练习场总能找到我的身影，别人酣梦或玩闹的时刻我在格斗，对手是永远不会倒下的战斗人偶，以及一切我所厌恶的软弱和怯懦。
我b所有人都刻苦努力，因为我搏的是命。
后来努力渐渐有了成效。规律的饮食和作息帮了我不少忙，我的个子终于开始猛长，手臂与腰腹也逐渐有了肌r0U。内部排位中我垫了整整四个月的底，但在第五次轮赛中往前蹿了三名。接着是五名、九名、十三名——那些曾嘲讽过我的人渐渐不敢出声了，因为我已能很轻松地挑翻他们。
第一年结束时我成了第一，并且再也没有人能赢过我。然而霸凌从未停止，只不过这一次被踩进泥里的不是我。偶尔我也会目睹那些无声的挣扎——弱者扭曲匍匐，要么自此烂在泥里，要么和我一样奋力绷直自己。
我想我渐渐明白了席恩当年为何默不作声。
……
第一次独自出任务时我十四，而同批次的同伴已经只剩八个。临行前夜席恩找到我，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递给我酒。
“明天就十四了吧？”他盯着我，“以后还是打算一直叫‘一’？”
我沉默地与他对视，看清他眼底很淡的笑意。回忆一瞬倾回那个改变我人生的雪夜，于是我也笑起来，轻轻和他碰一下酒瓶。
“萧逸。”
——这是我很久以前从书上凑来的东方名字。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为第二个字的读音和东方的“一”类似。
“小一，你以后可不能像我这样。”
……小一。
酒很辣，可那老头就喜欢这份辣。我抬头看月光，越过奔流的风俯瞰这座城市。老头就栖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夹缝中，而那里也曾差点成了我的埋骨之地。
……也算对得起他了吧。
我想。
4.
火焰之心是我在公会的最后一个任务。
九年时间发生很多事。如今我二十三，席恩Si于两年前的某次任务，现在的会长是他曾经的老对手。与我同期的也只剩下一个——诺里斯，当年揍我揍得最狠的大块头。
会长其实看不惯我，也许是因为我和席恩关系不错。但他遇到麻烦时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我——火焰之心难Ga0，而我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猎过十二条龙还没缺胳膊少腿的活人。
我说我可以接，但前提是从此以后脱离公会自己单g。然后我欣赏了会儿会长铁青的脸，终于等来他齿缝里挤出的应允。
之后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m0清哪里有红龙，又弯弯绕绕揭了王室的榜搏一个合理出现的机会。整合出的情报表明这条珍罕的红龙不太喜欢下山乱晃，作为猎物接近可能是最好的方法。
我的思路很明确，以猎物的身份被抓然后培养下感情，让它确信我是朋友后再取它的心。因背叛爆发的仇恨和愤怒绝对足以将熔岩烧成火焰——只是龙族生X残暴多疑，我深知这是一场随时可能有去无回的y仗。
计划一切顺利。那条红龙果然如预言般来了皇g0ng，只不过时间早得有点离谱，我还没做好全部准备就被一爪子捞走了。被卡在龙爪里飞行确实挺刺激，白纱飞走后与它对视的一瞬我几乎做好了立刻开战的准备。
……但它的反应倒挺出乎我意料。它的眼睛瞪得圆圆，我几乎从那双深戾的竖瞳中辨出与人相近的震惊。然后它一阵手忙脚乱差点松爪又抓紧，看得出来颇有点慌张，可从头到尾居然都没什么被愚弄的愤怒或失望。
……甚至称得上礼貌。
我们在它的巢x降落，是和情报中如出一辙的暗红sE骨山。被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我简直疑心是我幻听——但没有，这座山上就我们两个活物，此刻那双金sE竖瞳俯视着我，眼神近似于某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神奇，但这还不是最神奇的。下一刻我看着它化作人形——能化人形并不奇怪，我见过不少能化人的龙。
……离奇的是它居然是雌X。
龙族不会有雌X，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于是我的大脑也开始空白——我看着面前nV孩火红的长卷发与白皙的肌肤，从她的金sE竖瞳看到玫瑰sE的唇。她仰着头看我，眼神是大大方方的欣赏，气质b我见过的大多数人类nV孩还纯良。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龙。
所以我冲口而出了——用的词是“nV孩子”而不是什么雌X又或母的。现在想来，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已经觉得她很不一样。
起码她不是我过去所曾见过的那种野兽。我该唤“她”，而不是“它”。
5.
和她的相处b我想象中愉快不知几倍。
越熟悉她就越觉得她真的一点不像龙。好说话、讲道理、Ai看、不吃生r0U。她甚至还自己养花种菜，收集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吃东西时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小表情很多，开心害羞难过都写在脸上，可Ai自然到很难相信她居然是以残忍嗜杀闻名的龙族。
……还稍微有点儿傻乎乎。随口说句调笑的话她会认认真真去想，重点偶尔歪得飞出天外。需要帮忙时她是得力g将，讲个故事她永远无敌捧场。她似乎总能有些让我感到有趣的地方——b如低头包叶子烤r0U时眉头皱得苦大仇深，包完了又高高兴兴小声哼歌，没跑调甚至还挺好听，半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被蹭得黑乎乎。
莫名就想逗她。于是我和她说脸上有泥，故意没把位置说太明白，果然看到她把自己擦成只小花猫。笑出声的一刻她的表情变得羞恼，气鼓鼓瞪我一眼就跑去荷塘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