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宣成殿。
“陛下。”丁疏琰拱手向邹颙行礼。他已经看不出来是个伤患了。
“什么事说吧。”
“陛下,臣心里有愧。”
“怎么了?”
“因为臣的事情,给陛下添堵了。”
“你想说什么?”
“因为臣的案子,幕后指使的身份不一般,招致了太子跟陛下的争执。”
“你怎么知道的??”
“贵妃昨日写信告诉臣,因为臣的事情,陛下动了气。臣深感愧疚。”
邹颙听明白了,说道:“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但终究是因臣而起。右尚书令派人杀臣,太子想保下右尚书令,才会触怒陛下。”
邹颙一听火又冒上来了:“我是真没想到,他为了祁尚卿,竟敢当面反我。”
“太子这些年,”丁疏琰意有所指:“可能是受到了祁尚卿这些人的影响,所以……”
“所以什么?”
“陛下恕臣直言。可能是这些年受到了祁尚卿等人的影响,所以太子越发偏激,以至于昨日当面顶撞陛下。”
“他这几年是越来越冒失了!”邹颙有些无奈:“你说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安分一点?”
“这个,”丁疏琰却面露难堪:“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只是……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那臣就直说了。”丁疏琰开始说出想了一夜的话:“太子现在之所以肆无忌惮,正是因为他自认自己储副的位置稳固,无需顾虑。”
“什么意思?”
“此前有亲王在京师,那时太子就要收敛些。这几年亲王们陆续就藩,太子也许感到威胁不再,就变得肆无忌惮了。”
邹颙想了想,似乎是这样。“你是想让我召几个藩王回来?”
“倒也不用召几个回来。有一个能够让太子感到威胁的就可以。”
邹颙想了想,这个角色,景王最合适。但他也立刻反应过来了,眼前的丁疏琰话绕了一圈,目的原来是让自己召回景王。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的外甥。
“召回已经就藩的亲王,这是定国从来没有过的,如何能行?”
“陛下这倒无需顾虑,凡事总有开端。陛下要做的事情,谁还能反对不成?再说了,只是把景王召回京师,给太子提个醒。等到太子省悟了,又让景王回封地就行了。若是太子长期无所顾惮,愈发乖戾,万一……怕是……”
邹颙认真想了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太子越发乖戾,需要敲打。召回景王,总好过太子将来惹出大事来。
“那就把景王召回来。尚书台拟诏吧。”
“是。”丁疏琰接过这份差事。
……
傍晚。
祁宅。
临要远行的祁尚卿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太子总算无虞,有惊无险;另一方面,今后自己不在朝中,太子要独自应对丁疏琰,形势十分不利。
他明日就要动身了。他心里放不下,想找个人襄助太子。
皇帝尽管盛怒,但是念及六年前他保卫隼州有功,还是给了他体面,允许他自行前往惫州,以及自选一处栖身地。
他此时的人身是自由的。他想今晚就把这件事情做完。
他已经想到了人选。
正要出门,太子却登门了。
……
“为什么要替我抗下来?”书房里,太子先开口了。
“我没有办法,这是保住殿下储副之位的唯一办法。”
“那丁疏琰又没死,我顶多挨顿皇帝的骂而已。”邹嵘不以为然。
祁尚卿摇摇头说道:“殿下,绝非如此。任何时候,太子派人行刺宰相,都是要遭废黜的罪过。殿下,你还不明白吗?”
“但是你却被免官、流放!”
祁尚卿的语气又缓了下来:“殿下总算无虞,我也放心了。只要能把殿下保下来,我受点罪,也没什么。”
“你这一走,我的身边还有人吗?”
“不瞒殿下,这也是此时我的担忧。我意寻一个人襄助殿下。我已经找到了这个人。”
“谁?”
“铭御的儿子,薛元诏。”
“什么??”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殿下讲。”祁尚卿说道:“丁奉把丁疏琰的案子交给长兴府尹署,碰巧的是,案子最终落在了元诏的手里。他是长兴府尹署专职查案的缉事。他确有些能耐,抓到了凶手。凶手其实已经供出了殿下。我见了元诏,告诉了他一切,告诉了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太子殿下为何要找人刺杀丁疏琰。我说服了他,把凶手的幕后指使换成我,如此才能保住殿下。元诏这个年轻人,我观察过了,少年老成。他年纪又跟陛下相仿,我想让他进入东宫,襄助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