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河道:“我只想安闲自在,安然度世,治理天下的重任非我不可时再为之,况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治理这天下,吾命如此何必争锋。任他风吹浪滔天,自在江湖看澎湃。”
鱼小丸道:“好吧好吧,你说的都是对的。”
夜色渐浓,孤独的心流着寂寞的血,寂静的夜却能唤醒内心真挚的情。
楚山河坐在院子中央,眼睛平静地着看着远处,心中往事一幕幕回首,细细思索,如烟如雾,朦朦胧胧,却又真真切切。楚山河喜欢这样静静地思考,这样的习惯让他对经历过的事情有充分地分析,这习惯让他变得聪慧。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道:“事情不都是硬着头皮做的嘛,做着做着回首时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若非我身份使然我根本不去管这些事情,我就是一江湖游民浪客,吃饱穿暖,不求闻名于江湖,但求逍遥寄江湖。”
楚山河笑了,他总是一个人的时候会莫名奇妙的发笑,笑有很多种有高兴的笑,有快乐的笑,有开心的笑,有浅笑,有微笑,有开怀大笑,有小声哂笑,有无可奈何的笑,而他的笑似乎是对自己命运枷锁可悲的诠释,自己的可悲,别人的可悲。他心中想道:“陈天齐、陈贵妃、白易川你们真是把我害得好苦,逼得我做了一辈子弑兄逼父得恶子,唉,白易川我怎麽还没有看透你呢?你如果为兴儿铺了路,是否预料到其中会有变数呢?你最后的杀招是什麽?事情到底是不是我所料想的这样呢?他的杀招究竟存不存在?”放不下的始终是放不下,无论搁置多久都放不下,就像一件宝物,放下是宝物,拿起是宝物,不会因放下还是拿起就改变它的性质,无论是放下还是拿起都放在了自己的心里,心头的乌云不扫净又如何变得清明呢?
正想的出神,鱼小丸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有些担忧地道:“这里有封信,白启兴身上掉下一封信,我不知道你看了能否接受。”
谭珺如站在一旁很平静。
楚山河笑道:“哦?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说着接过信来,读罢道:“白易川的眼力又看在了我的前面,其才力在我之上啊。”
谭珺如道:“他敢拿你的人性做赌注实在了不起。”
楚山河道:“识人知性在我之上。”
鱼小丸道:“若是你得了皇位他赌你不会杀白启兴,果然是赌对了。他竟还要白启兴甘心臣服于你,于暗中发展自己势力,倘若到时你不让位于白启兴,便让白启兴与你反目成仇,这得需要多麽坚强的决心。”
楚山河道:“敢用人性做赌注的人他是一个什麽样的人?”
谭珺如道:“善于伪装。”
鱼小丸道:“想凌驾于人性之上,是神。”
楚山河道:“神不用赌,神会创造,所以他不是神。人在江湖飘有谁不会伪装?他或许只想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也说不定。”
谭珺如眼睛一亮道:“有可能他只了解你一个人。”
楚山河眼睛也闪过一丝精光道:“对呀,对呀,我想得太多了,我才是他最有用的那柄剑,他只要了解他手种那柄剑的剑性不就足够了?将这封信放回远处吧,我没得到那个位子,所以这一切也就不攻自破了,变数他也没有预料到,一切选择交给兴儿自行决断。”
谭珺如道:“他有好的选择吗?”
楚山河道:“选择在己,得失在命。”
雨小丸转身回屋大叫一声道:“不好了,白启兴跑了。”
楚山河道:“他路不熟,一定走不远,我们追。”说罢三人施展轻功分开追去。
白启兴的确跑了,当他睡醒后发现外衣被人脱了,信不见了就已经想到信是被人拿到了,他要逃命,他偷偷跃窗而逃,他边逃边后悔道:“怎麽就忘了将信藏好呢?幸亏之前我看过了信,知道里面的内容,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丢了父皇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他穿梭在山谷之中,忽然眼前出现了个身影,站立在白启兴面前,白启兴吓倒在地,结结巴巴道:“白......白......,皇叔。”
楚山河笑嘻嘻地道:“兴儿,信我的确看过了,你也不用跑,我不怪你父亲,更不会怪你,我们现在不是皇室中人,你也不用称我为皇叔,你就喊我伯父吧。”
白启兴站起身来惊奇地看着楚山河道:“你不......你......”于是点点头道:“那伯父你有什麽打算?”
楚山河道:“我没有什麽打算,倒是你,你有什麽打算?”
白启兴道:“我不知道。”
楚山河道:“你没学过武功?”
白启兴道:“是,我没学过。”
楚山河道:“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有武师的。”
白启兴道:“父亲不让我学,只让我读书思考。”
楚山河道:“易川教子还真是独特,那好,你想学武功吗?”
白启兴道:“想学。”
楚山河道:“我教你如何,我会倾囊相授。”
白启兴道:“为……为何?”
楚山河道:“帮助你思考。”
白启兴道:“思考什麽?”
楚山河道:“武功与读书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中蕴含的道理都需要自己细细品味,所以学武功会助于你思考,所以你平常都思考什麽?”
白启兴道:“我……我不知道,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我不知道为什麽我生来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楚山河道:“孩子,你内心虽然痛苦可是却也胜过内心与身体都痛苦的人啊。”
白启兴道:“啊?这是何道理?”
楚山河道:“你年纪小没经历的事情有很多,你没有见过那些真正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难人,你自幼生于皇宫内院,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你要比他们好很多,正因为你不愁吃穿所以你的心思、精力想的就与人不同。”
白启兴道:“那些人伯父救不了吗?”
楚山河黯然神伤道:“我自认我没有能力能救他们,所以我仅仅只是江湖上一个卖酒客。”
白启兴道:“难道伯父甘心如此吗?甘心看着那些人受苦受难吗?”
楚山河道:“在很多时候救人与杀人同等困难,何况我走过的江湖也就冰山一角,可天下太大,我的心里装不下。”
白启兴道:“不可能的,我父皇总是给我说你很厉害的,你只是不想装。”
楚山河道:“你说得也不错,我或许真的不想装。”
白启兴道:“那你应该去夺皇位。”
楚山河道:“天生万民受苦受累自有天的道理,不然为何要生人,有权力的地方就会带来不公,人们太迷恋权力带来的价值,可是权力似乎又不能不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麽做。”
白启兴道:“你做了皇帝,你去教给他们呀。”
楚山河道:“人心难测,总有人会做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无法根治他们的劣性,也没有人能真正统治人性。”
白启兴道:“那怎麽办?”
楚山河道:“天行道非人力所能及,顺其自然,吾与万民同苦。”
白启兴道:“伯父竟能将此示若平常。”
楚山河道:“以平常之心视之,一切皆为平常。”
白启兴道:“我实难理解。”
白启兴道:“国不重要吗?”
楚山河道:“重要。”
白启兴道:“外敌来犯该当如何?”
楚山河道:“拔剑。”
白启兴道:“为何?”
楚山河道:“因为他们有违天道。”
白启兴道:“外敌来犯当可拔剑,国之内患为何不拔剑?你就是在逃避,你本可以救万民水火之中,而你却不做,究竟是为何?”
楚山河道:“非我出手不可为之时我会为之。”
白启兴道:“如何为之?”
楚山河道:“你父亲把我想的太强大了,我自己究竟有何实力难道我不自知?我能做到什麽事情难道我不自知?”
白启兴道:“这……这......,可是父亲说你就是很厉害的。”
楚山河道:“孩子,我在很多时候都是硬着头皮在做事,在我眼里真正厉害的还是你父亲,将我玩于股掌之中,视我如掌上观文,我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位好皇帝,所以我厌倦了这一切,所以治理天下这种事情一定贤人居上的。”
白启兴道:“你将天下苦难人视之若平常,你岂非是以造物者的态度看待这天下的?”
楚山河道:“孩子,我非神,又如何以神之眼光看待天下呢?”
白启兴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将自己看成了神,你就想俯视众生,玩弄他们,若不如此,你怎麽解释自己心甘情愿让位于人呢?”
楚山河道:“我不害怕失去得到的东西,我只害怕没有能力去得到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白启兴道:“你心里想什麽只有你自己知道。”
楚山河道:“你父亲都对你说了些什麽,你偏偏要这样看我。”
白启兴道:“我……,我不是有意说这些话的。”
楚山河道:“我早已视之若平常,你也不用太自责。”
白启兴道:“我……我可以不回去吗?”
楚山河道:“为何?”
白启兴道:“伯父年方十二游闯江湖,如今练就一身好武功,我也想游闯江湖。”
楚山河道:“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白启兴道:“我一定答应。”
楚山河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白启兴道:“难追。”
楚山河道:“好,随我学武三年。”
白启兴道:“啊?”
楚山河道:“驷马难追。”
白启兴道:“我现在不想当君子。”
楚山河笑道:“伪君子也是君子,你就暂且当个伪君子吧。”
白启兴道:“我……”
楚山河道:“那就跟我回去吧。”
白启兴低头走路一路无话,楚山河笑道:“道理要将给懂道理的人听才管用。”
二人回到草庐,雨小丸和谭珺如看到楚山河后面跟着的白启兴,鱼小丸道:“小小年纪你胆子还挺大,这荒郊野外你也不怕虫狼虎豹吃了你。”
白启兴一脸严肃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不畏惧虫狼虎豹。”
鱼小丸道:“一会儿不见你胆子倒是长了不少。”说着拿起白启兴的外衣扔给了他。
白启兴嘟哝道:“因为我跑了所以就把我的衣服仍那麽远吗?”
雨小丸低声道:“我才懒得扔你衣服。”
简简单单两句话确如五雷轰顶一般在楚山河耳边炸裂,楚山河有些眩晕,脊背一股寒气直冲百合,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他环视一圈屋子心想:“不像有外人来过的痕迹,但为什麽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呢?”
白启兴望着楚山河道:“伯父,你打算教我什麽武功?”
楚山河回过神来道:“非善思无以功成的武功。”
谭珺如笑了,鱼小丸疑惑不解道:“四姐,你笑什麽?”
谭珺如道:“因为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什麽武功。”
楚山河道:“攻剑术。”
鱼小丸目瞪口呆而后镇定下来道:“你将你大哥的武功交给他?”
谭珺如道:“这下你明白我为什麽笑了吧,山河行事总是让人难以置信可又有趣的很。”
鱼小丸道:“你大哥知道了会怎麽样?”
楚山河只能停止思维不再思考道:“大哥的武功一定要深入自然切身思考,正符合兴儿的品行,又不是大哥教,是我教,师傅想怎麽教就怎麽教,岂容外人道也?大不了就告诉大哥我替他收了个徒弟。”
鱼小丸道:“还真有你的。”
楚山河道:“兴儿你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我们还要练功。”
白启兴道:“父皇的葬礼怎麽办?”
楚山河道:“不用去了,心中有佛,到哪里都有佛;心中有父,到哪里都有父。人死不过一缕青烟去与白云相会,仅留一抔黄尘入得人世间,谨记你父亲的教诲,追寻自己的术、法、道便是对你父亲最高贵的尊重。”楚山河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不太计较规矩而且总是为不守规矩找到借口。
白启兴道:“我知道了。”
楚山河道:“让小丸姐姐带你去休息吧。”
鱼小丸道:“跟姐姐走吧。”
雨小丸嘱托完白启兴就离开了,白启兴拿起卷在衣服中的信打开看,大吃一惊,头上如打了个霹雳,道:“这不是我看到的那封信,内容不一样。”抖抖衣服再也没有掉出任何东西。然后猛然想道雨小丸说过的话“我懒得扔你衣服”,心中不解道:“那我的衣服怎麽脱掉的?一封信说父亲为我创造了一批武功绝顶高强的死士,让我去秘密与他们联络,这封信却说就算伯父得到皇位他也不会杀我还让我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图而后大业。这是怎麽回事?”
楚山河看到的信未必就是真的,那白启兴看到的信是否又是真的?若是有人想让你看到又会怎样呢?白启兴看到的信与楚山河看到的信内容不同。他年纪太小有些事情自然想不通,楚山河看到的信一定是白易川想让他看到的,而另一封信才是绝密。白易川吃透了楚山河,他不教白启兴武功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要楚山河不杀白启兴那他就一定不会弃之不顾,当楚山河看过这封信后他就更不会对白启兴痛下杀手了,因为他要亲自给白启兴一个做选择的机会,让白启兴决定自己和他的命运,所以他一定会培养白启兴。两封信决定了未来多少年后的一个大局势,因为在这片土地上一定会再次迎来一场巨大的风云变幻。他何苦要如此做呢?
谭珺如道:“你打算留他多久。”
楚山河道:“三年。”
谭珺如道:“为何?”
楚山河道:“三年之后身强体壮,心智成熟,行走江湖也会少受些欺骗。”
谭珺如道:“你做事的风格果然与众不同。”
楚山河道:“我应该去找大哥他们回来了。”
谭珺如道:“快去快回。”
楚山河来到皇城找到文崇礼、湛亦问、秦重、景念堂,问道:“是我想多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景念堂道:“你怎麽知道的?”
楚山河将如何发现的那封信将给他们,湛亦问道:“这白易川可真不简单。”
楚山河道:“我们回去吧。”
几人于路无话,回到草庐已是深夜,景念堂道:“皇宫之内热闹非凡。”
楚山河道:“可是注意到什麽?”
文崇礼道:“关则宁手下的将军们进进出出可不像没有事情发生的样子。”
楚山河道:“这也无妨,其实最危险的是这原州城,可最安全的也是这原州城,三百万重甲军守护一座城啊。”
秦重道:“此处有多安全,外面就会有多危险。”
湛亦问道:“边境能否太平如常?”
楚山河笑道:“恐怕一切都在关丞相的掌控之内吧,否则敢这样兴师动众,不顾国危,集兵一处的人就是疯子,关丞相是疯子吗?”
湛亦问喝了口酒道:“这酒不如你的高粱酒猛,什麽时候再拾起你的老本行,酿你的白药?”
楚山河道:“很快了。”
景念堂道:“到时好好喝一场。”
楚山河对鱼小丸道:“有件事情还要你去处理。”
鱼小丸道:“是不是通知各州的隐卫撤出来?”
楚山河道:“不错,而且都散了吧。”
鱼小丸惊讶道:“你要解散隐卫?你可知道隐卫可是你的消息来源,没有他们你如何掌控天下局势?”
楚山河道:“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相劝。”
鱼小丸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