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12年,9月。时趋初秋,却仍是个令人躁热难当的白天。
再过十天半个月,大概会转凉吧。她坐在高得恐怖的砖墙上,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足,俯瞰着鳞次栉b的市街,三三两两的路人。
「竣工初期明明还大排长龙的,只消二十年的功夫,就被冷落了。人们喜新厌旧的速度,真不容小觑。」身着红牡丹花sE和服的她,直将距离地面五十三公尺的砖墙,当作檐廊,坐在其上,沐浴yAn光,喃喃自语。
「嘿,阁子。」一道沉稳持重的招呼,恍若一阵泠风般,飘入她的耳窝。
「别叫我阁子。难听。」阁子怒目睨着左方,那里仅有一团明灭不定的铅灰sE浓雾,以及平空出现於砖墙上的螺钿漆器。
「不然叫你阁阁。凌云,不要,太男X化了。替你命名的人一定是大男人主义者。还是艾菲尔?他们会挑在艾菲尔铁塔落成隔年建了你,不就是想和人家分庭抗礼吗?」
阁子不理他,兀自旋开漆器,里面躺着三只裹着酱油的团子。目光为之炫亮,喜孜孜地挑了一根。她的眸sE,石绿中渗了一缕白芨红,神秘瑰丽,俨然不是世间人物。
「好吃,这团子是哪里来的?」
她似乎看见黑雾男往地面努努嘴,「当然是从一楼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上来的,不然你以为是从哪来的呢?」
「小偷。」阁子没好气地说着,却也兴味津津地咬下另一颗团子。
「那些纨K子弟只顾着跟从花街柳陌带来的nV子亲嘴,团子搁在一旁也不吃。我是怕糟蹋食物才带上来的。」黑雾男解释着,又似乎正难堪地挠着後脑杓。
「抱歉,请你吃别人不要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亲自去对面的和菓子店替你买一盒。但你也知道,我只有升降的功能。」
「别在意。你哪时候会生rEn形?」
「这个嘛,我也很想知道。虽然说我们成形的时间,会随着x1收天地人文JiNg华的多寡,而有长短之分,但我想应该跟你的相去无几。阁子今年几岁?」
「三十二。」但阁子看上去顶多二十过半。
因为出生不满百年,纵然阁子有个人形的轮廓,却不为凡人所见。除此之外,也不能离开自身,自由移动。若没有这个行己无耻的地头蛇相伴,不知日子该有多无趣。
「你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阁子重复,并用看白痴的眼神瞪着那团雾,「因为排队入口处的纪念碑这样刻着啊。明治23年11月。」
「哦,对啊,那个纪念碑也是你的一部分。」黑雾男咕哝一声。
阁子漫应一声,她总忘记对方的活动范围b自己还少。一阵沉默,接着她彷佛看到黑雾男坐下,隔着漆器,在近处翘起二郎腿。
「那麽我今年几岁?」黑雾男当真不解。
「我哪知道。」
空气再度归於静寂。遥远的人群喧闹声,时时夹在尚未熟透的金风中,吹弹着阁子莹白如玉的面庞。
廉价的菸草味自近处扑鼻而来。莹白如玉立时皱缩成一团。
「蝙蝠牌的?」
「对啊,从一个坐在电梯椅凳上cH0U菸的老头口袋里顺来的。」
「造孽啊。」阁子笑笑。
男子好似双肩一耸,吞云吐雾,「孽这种东西啊,只有终有一天会行经地狱的生灵才要担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俯视着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前进的排队人cHa0,人之多,令两人暗暗惊叹。平常就算假日也不见得能见到此番胜景。
这栋建筑刚落成时,的确天天都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急着想将这个大都城揽入眼帘,T验一统天下的快感。但这波狂热很快就冷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