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虹梅站在亭子的栏杆旁,望着那身穿一袭粉白裙裳仿佛卧花而憩的少女,扬着嗓子念叨着。见少女没有动静,她又不敢踏足那片被主子霂昀庭严令不许外人靠近的白桑花圃,一时只能无奈的干着急。
不过作为与少女朝夕相处,深知少女脾性的她没多时就有了主意。
“沉烟小姐,您要是再不起身,小心被大公子遇个正着。今天是什么日子您可别忘咯,想必大公子又在前头受了委屈,您再如此随性肆意下去,岂不令大公子更添烦忧。”
“大公子可就您一个贴心的。”
“要不奴婢陪您去门口迎一迎大公子……”
虹梅抿了两下有些干燥的唇舌,见原本纹丝不动的某人有了动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弯了弯嘴角。
梳着双髻发间簪珍珠璎珞,束两条冰蓝色丝带,秀眉明眸,在一片白桑花映衬下越发显得仙姿玉貌的少女,便是四月初四才满十四的霂沉烟,她这个年纪在女儿家十六岁才行及笄礼的南境虽还有点稚嫩,但已能洞悉许多事情。
白桑花清幽的芳香一缕缕往霂沉烟鼻间钻,一些花瓣随风飘扬,有的粘在她颊上,有的则坠落于她肩上,她抬手拈起几瓣在手心,而后低头轻轻笑了笑。
“刚才真是做了一个好梦呢。”
霂沉烟拂下身上雪白清透的花瓣缓缓站起身来,她先是朝着亭子里的虹梅挥了挥手,而后在其殷切的目光中,如一只蝴蝶翩然离去。
虹梅见此只摇摇头。霂沉烟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不乏烂漫纯真,但到底孤傲冷淡了些。
霂昀庭这会儿子正往南院来,自被父亲霂凌霄训了一顿后,他的心情着实不怎么好。身为霂凌霄长子他出生到长成不仅承载着延续家族荣耀的希望,更感受到了来自父亲霂凌霄和家族铺天盖地般的压力。思及方才会照殿中父亲霂凌霄面见新入宗弟子后,逐渐沉暗冷凝的神色,就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一声。
据他那位师叔孙蘅罄所言今年入宗的弟子虽资质尚可,但实在称不上多么优秀出色。外人只看到怀仙宫的表面兴盛风光,却不知除了他父亲外,霂家,怀仙宫再找不出一个天赋和资质都极卓著的承继者了。他父亲霂凌霄忧虑怀仙宫无人继承,苦于遇不到一个根骨奇佳,天生灵体的传承人,这些他都知晓。只无奈他资质有限于灵修实在没有一点进境。
眼看着他父亲霂凌霄渡劫之期将至,怀仙宫知悉内情者无不对怀仙宫今后的命运暗忧在心。
事实上他作为长子不仅资质平庸还不思进取,惹得父亲霂凌霄失望不喜不说,还义无反顾娶了一名妖界妖修做妻子,更在十三年前差点令怀仙宫遭受天罪执法三神使降下的天罚,险些宫毁人亡。
这些年他彻底被父亲厌弃,被家族长老怪责,失了家主继承资格,更被父亲霂凌霄下令逐到南院最偏僻之地思过。
忆起和女儿沉烟被禁于南院留风园不得自由的那十年,与心爱之人生生分离时的绝望,霂昀庭一颗心就开始隐隐作痛,愁肠百结。
如今虽得了自由,可在父亲霂凌霄那里他依旧不受待见。怀仙宫根本没有他们父女的位置,他被厌弃,被责骂,受自家兄弟排挤都算不得什么。他只在意自己的女儿,不愿她受半点委屈。
踏进留风园时入眼的景致令他的心稍微舒畅了几分,尽管眼前一方天地不大,可还算安宁。尤其望见朝他招着手的那道身影,霂昀庭眼底已不自禁漾开一抹温柔和笑意。
“爹爹!”
霂沉烟唤了一声。
霂昀庭看着走到自己跟前来的小姑娘,抬起手掌宠溺地摸了下她的脑袋。
“这么乖,特意来接爹爹。”
霂沉烟笑着,眼睛弯成两对月牙,卖乖道。
“嗯嗯,专程来接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