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苏寒又梦见卞博士了,十年过去了,梦中的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站在废弃的高楼边上注视着,远方被爬山虎包裹起来的大厦。
和十年前梦见的不一样,她这次并非是站在空中、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悲伤的表情和眼神,而是坐在破损的窗户边上,双脚悬空在大厦外面。
“我又梦见你了。梦见你在战场上厮杀,梦见你独自清理伤口,梦见你躲在被子里无声哭泣……梦见你,伤痕累累。”
她听到卞博士这么说道,突袭而来的楼间风将他的大衣吹的猎猎作响,就像是插在大黑山的旗帜被风吹响的声音一样。
抬起头想要看他的表情,却看到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拽上了胸口的布料,将白衬衫拽出了漂亮的褶皱,向来不肯轻易低下的头颅缓慢的低下,随后身躯佝偻,蹲在地上,蜷缩成一个球。
他隐藏起了自己的表情,压制住了哭泣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高楼大厦之中静静的伤怀。
“你在下面,过的不好吗?小骗子。”
钟苏寒缓慢的睁开自己的眼睛,盯着暖黄色的纱帐,她闻到了那清冷的异香,像是冬日里盛开着的梅花,又像是被晶莹白雪覆盖了的腊梅,高山之上独自绽放的兰花。
和卞博士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感觉到自己脖颈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丝滑的毛毛,“暝秋。”
又一次损耗了自己生命力的暝秋感受到她的抚摸,听到了她的呼唤,睁开自己的眼睛,不高兴的剁脚。
“你知不知道在完成拯救这个世界的任务之前你就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钟苏寒将它搂过来,侧身将脸颊埋到了毛毛里面,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梦见卞博士了,他喊我小骗子。”
暝秋红了兔子眼,“你就是小骗子,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的,结果……”
这件事情,钟苏寒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它,但是小兔子不会欺骗自己,大约是自己忘了吧,正想道歉哄一哄,轻纱被人撩开,异香入鼻,美人入眼。
来的是温钰白,他大约是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黑色的朝服,朝服的袖口、领口以及衣服边缘都用银丝绣着祥云,胸口上是一只精神奕奕的五爪金龙。
钟苏寒第一次见他穿朝服,只觉得这人原本就贵气逼人,这一身更是凸显了他不凡的气质,笑弯了眼眉,“陛下穿这一身可真精神。”
温钰白也笑了,更多的是气笑的,这人显然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已经暴露,所以姿态、神情才会如此的女儿家。
她难道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
“钟校尉,你可知欺君是要株连九族的死罪?”
他弯腰凑近她的脸颊,发丝垂落在她的侧脸上面,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内疚痕迹,然而入眼的除了满脸的笑意就是恶作剧得逞的小猫般的眼神。
温钰白忽然觉得,自己栽了,栽在了这个小骗子身上,可他不想这么快被这个小骗子发现,于是眼睛危险的眯起,又凑近了一些。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吗?”
“陛下不会杀了我的。”
发丝落在手背上冰冰凉凉的,钟苏寒手指尖微微抽动,手掌下的暝秋早就躲到了被窝里面,于是手指不安分的缠绕上了乌黑的发丝,随后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