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方兆中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乔雨青顿了一下：“还没有呢，不过我妈应该做好了饭。”
“介意和我一起去饭馆里吃一顿吗？”
乔雨青抬头看了看方兆中，又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和颈侧：“会不会太破费了。”
破费，当然破费！下一次国营饭馆至少得花5-6元钱，他在街道办办公室做临时工，一个月也才15元补贴。
但为着个体饭馆的顺利成立，他需要实地到国营饭馆去搓一顿，考察一下饭馆开业的具体情况。
伟大领袖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但一个人下馆子实在太奇怪了，这年头一个人去国营饭店搓一顿，比上辈子一个人在海底捞被服务员簇拥着唱生日快乐歌还要尴尬。
“不会，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点菜就行。”
改开这两年，生活物资依旧不阔绰，平常人家少见荤腥，就算是部队大院里一个月也就首尾两顿肉。
乔雨青答应的很痛快：“那，你等我下班换个衣服。”
“我在邮局外面等你。”
伟大领袖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年头，作风问题是大问题，要是放在严肃时期，相亲双方如若都不中意彼此，还要向当地街道办打说明报告，否则有乱搞男女关系的嫌疑。
虽然现在各方面都放开了，男女同志之间依然很少有私下相处的机会。
即便乔雨青知道，这次方兆中请客吃饭是为了给冯大妈一个交代，她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羞涩。
所以庄晓丹是异类，这年头，有哪个只知道读书的知识分子禁得住一个漂亮姑娘的左右撩拨？
乔雨青换下了那身邮局工作制服，穿上了一件有点像苏格兰风格的大钉扣红白格女士过膝裙，头发仿佛再次打理过，鬓边簪着一只白玉兰式样的发卡，样貌清丽又不落俗。
她挎着那只熟悉的褐黄色女士手提包走出来，一只手挡在额上，遮了遮北地特有的粗粝夕照。
乔雨青的视线里，方兆中骑在一辆体格非常宽大的二八大杠上，二八大杠大到什么程度？十二三岁刚学骑车的小孩子坐不上坐垫，伸脚又够不着脚镫，于是只能用右手手臂揽着坐垫与龙头之间的横杠，双腿则从横杠下方钻进去骑车，模样十分滑稽。
但就是这样一辆尺寸阔大的自行车，在方兆中的操控下显得恰到好处，与他挺拔的脊背相得益彰，颇有一种意气风发之感。
乔雨青眨了眨眼睛，侧着身子坐上了方兆中的后座，手提包正好压住裙面。
“去哪里吃？”
“春风胡同口有家国营饭馆，咱们去那儿吃？”
“好。”乔雨青应了一声，又道：“不过我要先和我妈说一声，以免她在家里白着急，方便的话，同志能送我先回家一趟吗？”
“不用叫我同志，大家都叫我兆中，你也可以。”
方兆中一蹬脚蹬，自行车快速飞驰起来，晚风猎猎地刮过乔雨青的耳畔，她忽然想到自己今年最爱看的那本《简·爱》，在草木丛生的庭院里，罗切斯特为简小姐戴上一枚樱蓝色的花束，并说道：“她一定会让我焕然一新。”
乔雨青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