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夜。
待冬雪彻底停住。
陈远才去了县口，找小黑子去了。
邢老三纸活铺。
老旧的牌匾挂满蛛丝，门前厚重的积雪也无人清扫。
屋门半掩，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陈远推门走进，漆黑的屋内才稍稍明亮起来。
“这地方采光不好。”
“嘿，瞧陈哥说的，要的就是这种阴森的赶脚儿。”
陈远点头，随意抽过一张小木凳坐下。
他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卖力的做着些看不明白的活计。
一会儿挑个墨笔点个眼睛，一会儿用嘴吹吹干掉的彩漆，总之很忙。
“陈哥，终于醒啦？”瘦黑身影笑着问道。
“本来就没睡。”
“行行。”
陈远再没说话，只是打量着周围一切。
二人都穿着黑衫。
只是陈远身上的瞧着有点贵气，而小黑子依旧是当年狗尾镇的那套打扮。
甚至连那几个烂掉的洞的位置，都没怎么变。
陈远微微恍神，
原来这近千年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小黑子了。
“扎好啦，赶明儿给北街那春凤楼的老鸨送过去。”
小黑子自言自语地说着，放下手里的工具，高高挽起的袖子重新落下，盖住手掌。
陈远轻声问道，
“邢老三呢？”
小黑子顿了下，搓了搓手掌，笑道，
“早死了。”
陈远沉默半晌，才支开话题，问道，
“我要去万妖窟，你去么？”
小黑子转过身，同样不变的容颜上挂起一抹浅笑，
“陈哥先去探探路，我这还有几桩生意没有做完呢，冬天了，路边冻死骨甚多……等忙完这一阵子，我再来寻你，像之前那样。”
陈远闻言，点点头。
“你对万妖窟了解多少？”
小黑子轻笑一声，小脸上挂着与样貌极其不符的老成，缓缓道，
“知道，大凶之地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陈远微微颔首，正如他料想的那般，小黑子知晓的东西，是他远不能及的。
沉思片刻，陈远再问，
“那为何又有传言说，万妖窟有莫大机缘？”
小黑子笑了笑，一挥手，一个栩栩如生的纸人从纸活堆里走出，快步来到二人前，端茶倒水。
“万妖窟，，约莫有几个大世的历史了，里面埋着两位至高骨，妖族一位，人族一位。
妖族至高死而不僵，骨肉不腐，在窟内滋出无数妖灵…说起来更像怨鬼，曾一度肆虐人间。
那万妖窟说白了，就是那二位至高的坟墓，只是人族至高死后不作妖，安分的很。
后来那些妖灵闹得越来越凶，吃了楚国一半国运，才有至高出手，封印了那被妖灵硬生生凿出来的万窟。
如此，便称呼那地方为万妖窟了，窟中有至高遗骸，也算是世人口中的机缘。
如今至高封印松动，定有不少修士去撞机缘，也能顺带保护一下周遭百姓。
可惜，这机缘至高瞧不上，悟出道意的假仙也不需要，可能也就化凡及以下，才可能去冒险吧。”
小黑子一口气说完，眼色无波。
陈远微颔首，笑着问道，
“所以，这机缘，你瞧不瞧得上？”
屋内的气氛略有些沉闷。
小黑子讪笑一声，道，
“陈哥莫要折煞我了，都是大修争夺之地，我一介小小的扎纸匠，怎敢去分一杯羹。”
陈远也笑出了声，他起身，喝干净纸人倒的茶水，走出门，
“那我先离开了。”
“陈哥再见！”
小黑子热切地打了声招呼，目送陈远走出了屋门。
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好险，差点被陈哥发现了。”
官道上，冬雪间，行人极少。
陈远散着步，嘴里念叨一句，
“你果然瞧不上那机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