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眼皮跳了跳,心道这天下动荡的厉害,唯有大修才活得自在吧。
可惜世间大修又有多少个能遵循陈远的那套准则呢?
谁也不知。
“陈哥。”柳寻忽然喊道,声音沙哑地快要溢了出来。
“嗯。”陈远应答一声。
“成仙难吗?”柳寻问。
陈远略微思索,答道:
“我没成过,还真不知道。”
“那陈哥见过仙吗?”柳寻将手中纸钱一张接着一张塞进火盆。
陈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
“我没见过仙,我只见过长寿的修士……或妖。”
“他们有多长寿?”柳寻再问。
火盆里的纸钱终于烧成了灰烬,再也燃不起来。
恰好一阵朔风刮过,那灰烬洋洋洒洒地卷起,飘荡在空中。
陈远接住一点灰烬,捏在指间,道:
“见过修士活了一万岁,还有几千岁的妖。”
“这不公平。”柳寻声音哽咽。
“命……”
陈远刚想说“命运使然”,却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差点忘了,他不信命。
“陈哥,我想长生。”柳寻再道。
“为何?”陈远眼皮一跳,问道。
他内心忐忑,怕柳寻失去了至亲,从而生出了某种执念,如此一来,便很难在修行时静心。
柳寻从坟堆前爬起,身形有些踉跄。
她一字一句道,
“我失去了爹,失去了矮子叔,我不想再失去陈哥了,我知道陈哥修为强大,寿命悠长,所以我想长生…想陪着陈哥一起成仙。”
陈远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他笑了笑,
“好啊。”
…
血红色的小城,将云层也映的泛红。
长髯老头张宗主,白衣中年赵门主,二人坐在小城中仅剩的一家酒楼中,品鉴着毫无灵气的菜品。
“人头酒,两百岁时,本宗喜好这个。”
张宗主白袍上洁白无瑕,与酒楼中满地血红形成了鲜明对比。
“哦?张宗主这喜好倒是不错,我来试试。”
二人端着两个掏空的头颅,其中盛着的酒水也散发着血腥。
一口热酒下肚,张宗主浑浊的眼珠亮了亮,
“倒是不输当年风味。”
“哈哈。”
赵门主捧场一笑,端起头颅便一饮而尽,再咂吧砸吧嘴道:
“张宗主,我们此次屠城…会不会引来上面的追责?”
张宗主轻笑,道:
“一群贱民罢了,敢冒犯本宗,死不足惜……况且,这不知名的小郡,亦是在我时平州辖内,等本宗取得槐仙精元,实力大涨之际,你统四门,我镇三宗,州内,亦是吾二人天下。”
“哈哈哈…有张宗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城内空荡,唯有碎肉铺路。
张宗主来了兴致,招手一挥,一只信鸢出现在手中。
他思虑片刻,用灵力刻下:
“张崽子,姥爷的宗门大比结束,数日后便抵达狗尾镇,届时,我要将幺儿带入仙门,也为你报那断腿之仇。”
纸张变成信鸢,飞出了酒楼的窗户。
“张宗主,这是何意?”白衣赵门主不解问道。
张宗主顺了顺长髯,笑道:
“让那小镇中的神魂傀儡高兴高兴,他的四舅姥爷来看望他了,呵呵。”
白衣赵门主惊叹,此招不仅取乐,还能诛灭那蝼蚁的心,当真好玩。
“这才是修士嘛。”
……
狗尾镇,柳家办起了葬礼。
大多数人前去捧场行丧,说是如此,其实也只是蹭吃蹭喝,不随份子。
柳寻自然也知道,但她了无牵挂,家产散尽又何妨,只要让爹下面的路热闹些,也并非坏事。
老槐树对面,张家大门敞开。
瘸腿的张屠户坐在门槛上,点燃了许久沉寂的旱烟。
他“吧嗒吧嗒”地抽着,面色极其红润。
其妻带着儿子走出了家门,问:
“柳家主死了,你不去行丧吃席么?”
张屠户只是摇头摆手,笑道:
“你带幺儿去吧,让幺儿吃饱些……还有几天,四舅姥爷就要来看望我们了。”
“是吗?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妻儿走后,张屠户将那信鸢上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至信鸢化作粉尘消散,映射出五彩斑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