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退了两步，靠住小店右侧那面墙，才有勇气举起手机，继续听沈阿姨的说话。
“喂？喂？小野，你还在听吗？”
“我在，沈阿姨，您说。”
许是他的语气格外镇定，沈阿姨犹豫了一瞬，还是告诉了他残酷真相。
“小野，你比赛结束了就赶紧回来吧。你……你爸爸他……车祸去世了，保险公司那边说你爸爸骗保，现在还在扯皮不愿意给赔偿。你妈妈，你妈妈她，刚刚她……”
沈阿姨说话的腔调越发怜悯，她顿了顿，像在留给周栖野缓冲的时间，最后还是一字一句说出了口：“你妈妈她好像是确诊了食管癌吧？她这两天应该都没怎么吃东西，昨天我瞅见她的时候嘴唇都惨白惨白的。她刚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应该是打击太大……晕过去了。我让你杨叔先去医院跟着看看是啥情况了，要是有啥他也能先顶着。但是你……唉，小野，不管咋说，反正你还是尽快回来吧……”
周栖野已经不记得怎么挂断的电话。
他只记得最后自己在电话里不断地说“谢谢沈阿姨”，一句又一句，像呆板的机器人，只剩下这唯一的指令，所以只能一次次地重复，根本说不出其他音节。
煮好的小面递到他手上，周栖野挂断电话的手还在颤抖。
他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对着店家说谢谢，然后提着小面走到一旁的桌子上自己打包。
明明只是套个袋子系好的事情，周栖野却怎么也捻不开那个塑料袋。
把塑料袋搓了又搓，手指使劲地在白色袋子上用劲，他却怎么也打不开这个塑料袋。
怎么会呢？
这个袋子，平时轻轻一捻就打开的袋子，为什么偏偏今天怎么也弄不开呢？
周栖野的动作越来越急，他拼命地想要打开这个小小的塑料袋，却无论怎么用劲都看着它完好如初，没有扯开任何的缝隙。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旁边的女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好看得不像话的男生。
她一直默默观望着他着急的动作，见他垂着头，手上的动作颓然卸下，她红着脸小声问他：“同学……要不，我帮你吧？”
男生没有说话。
女生有点尴尬，她不甘心地又戳了戳周栖野的肩，再次说道：“这个塑料袋确实不好弄，我手比较干，好弄一点，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我来帮你吧。”
男生始终沉默。
女生脸皮到底是薄，她讷讷地收回手，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么高冷的吗”，便准备拎着自己的小面离开。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打算转身离开的前一秒，竟然看到一滴水珠溅落在桌面。
那不是她的错觉。
因为接下来，一滴接一滴，浸湿了男生手里的塑料袋。
女生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震惊地看着眼前搞得她必须使劲抬头才能看清下巴的男生颓然蹲下，蹲下，然后双手抱头，挡住那张惊艳她的脸，只剩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他的黑发，整个人看起来绝望又无助。
“你怎么了……”
女生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蹲下，想要再问两句男生怎么了，却猝不及防地听到眼前这人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很低，却真切地存在。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晃了两下头再次看向男生，却只见那颤动的肩头提示她，这是真的。
这个少年真的在哭。
她无措地端着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问：“你……你有什么困难吗？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帮得上的话……”
安慰的话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少年却只是摇头。
摇头，然后在刻意压低的抽泣声里，她听到他喃喃自语。
“怎么办，我真的打不开这个塑料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