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栖野不知道追问下去是否合适,嘴唇嗫嚅正组织措辞,陈遂意却爽快地解疑:“小让因为我来鹿南的事生我气,很久没联系我了。”
很简单的话,却算是解释。
周栖野讶然于陈遂意居然愿意和自己分享关于江清欢与时知让的事情。
曾经铁三角自然排外的磁场仍历历在目。
陈遂意没注意到周栖野的惊讶。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很快喝完最后一口茶,提起书包起身,“走吧,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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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栖野的生活又进入了正轨。
南河体考失败让他受挫,却不足以使他灰心丧气。
周栖野开始格外注意自己的饮食和身体,就连以前不要命的训练现在也慢了下来,他懂得了什么叫适度。
这段时间里,周栖野必须好好的。
他不允许自己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周栖野暂时停在了鹿南,爸爸却又要走了。
年满十八岁的周栖野已经成了可以与爸爸平等对话的男子汉。
爸爸不愿瞒他。
在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向周栖野坦言,最近经济萧条,爸爸做生意亏了,奶茶店当时卖掉就是为了周转资金。
当时爸爸摸了摸周栖野的头,像小时候一样,语气温厚又慈爱,“小野,爸爸会告诉你,是因为你长大了,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有权利知道这些。所以以后,别像以前那么大手大脚了,能省的地方,也可以省一省了。但是小野,你不必焦虑什么,家里经济还过得去,只是不如以前富裕了而已。”
这是周栖野第一次直面金钱的问题。
以前他从不为此烦恼。
如今爸爸把这些问题摆在他面前。
周栖野却不害怕。
相反,他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十八岁。
原来,十八岁就是,周栖野终于可以去分担爸爸的忧愁与烦恼。
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爸爸太辛苦了,要撑起一个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周栖野理应快快长大,让爸爸不要老得那么快了。
爸爸是在凌晨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那时周栖野正在熟睡中。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梦到自己顺利考上了大学,进入了国家队,在队训中一点点拔尖,成功参赛奥运会,然后跑出了一块金牌。
梦里的周栖野站在获奖台上,披着国旗,笑得意气风发。
他夸张地亲了一口奖牌,然后才舍得高高举起。
周栖野站在梦寐以求的高度,听着广播里播报着自己的名字,听着所有的人为自己欢呼喝彩、尖叫呐喊,他往前看,看见了茫茫人海。
他分辨不出那里有谁。
但他知道,那里一定有爸爸妈妈,有陈遂意,有他的好朋友们,还有真心地希望他好的所有人。
沉浸在梦境中的周栖野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他活在自己勾勒的快乐里。
他没有听到爸爸离开,也没有醒过来睁开眼,更没有起身追出去大声地说爸爸再见。
没有。
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一天,周栖野始终沉沉地睡着。
他甚至,没有见到爸爸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