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周栖野上吐下泻两个多小时,到了最后,他觉得手足发麻,头晕眼花。
周栖野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但每一个都唇色苍白,脸色铁青,在黝黑的宾馆里,看起来瘆人又可怜。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撑到南河人民医院的急诊室的。
周栖野只记得,输液的那个晚上很冷,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那么大个人却只能蜷成一团企图不要那么冷。
“你……”
三言两语,让陈遂意也蓦地语塞。
她望向他的眼神愈发怜悯与心疼,周栖野却只是摇了摇头,笑,“大小姐,那天我没哭。真的没什么。”
硬拖着这么一副虚弱的身子,周栖野坚持参加了南河的体试。
奇迹并没有光临。
他跑出了前所未有的烂成绩。
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周栖野看到跑了第一名的男生很桀骜地看了自己一眼,鼻间发出不屑的嗤笑,他说:“这样的人也配参加南河体试?”
旁边的人没有附和,但看向周栖野的眼神却是那般轻蔑与高傲。
直到所有的人离开,周栖野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沉默地背起自己的包,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竞技体育,弱是原罪。
周栖野技不如人,他愿赌服输。
“但……好消息是。”此时此刻,坐在陈遂意面前的周栖野回想起那时,却没有关于再次失败与被讥讽的难过,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亮亮的,像在发光,“还没走出南河大学我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他说妈妈活检是良性的。”
原来命运还是愿意眷顾周栖野的。
至少它没有伤害他的妈妈。
那一刻,周栖野所有的痛苦与郁结尽数释怀。
周栖野走向学校大门的脚步轻松了起来。
他不再去想那些失望的眼神与挑衅的话语。
他真正地相信了爸爸的那句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
周栖野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他没有看到陈遂意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与悲悯。
“你……”
陈遂意欲言又止。
周栖野回过神,看向她却见她复杂地望着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真的,别这样看着我,大小姐。”周栖野真的在笑,眼里没有悲伤和难过,只有很干净的庆幸与傲气,“我一点也不难过,也没有再气馁什么。相反我很开心,因为妈妈健健康康的。我很感谢,命运已经足够善待我了。只要爸爸妈妈平平安安,我可以接受所有的苦难。我还年轻,疾病也好,失败也罢,所有事情尽管冲着我来,我不害怕,因为什么都不能打败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可以往前跑。就像我很早之前跟你说的……”
陈遂意永远记得当时周栖野眼里的光。
是在一次又一次痛苦后仍然熠熠生辉的光。
是在无数次自我怀疑后实现浴火重生的光。
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周栖野没有人可以拥有的光。
少年郎笑得肆意又烂漫。
那一刻,全世界都在他脚下。
“周栖野会一直跑,直到他跑进国家队,代表中国去跑奥运,然后拿着奖杯让所有人为他欢呼。”
“我说过,这是我会为之奋斗终身的梦想。”
“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