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幼兽,他死死地盯着她,却没有回话。
陈遂意毫不在意,她往前走了两步,很轻易地看到了散落在少年脚边的年级排名成绩单。
她弯腰捡起,却又一眼看到了紧排她名字之后的三个字。
季时晏。
陈遂意没再多看,而是伸手把那一页薄薄的纸递给了少年:“给你。”
少年倔强地与她对视,却没有收下那张纸。
陈遂意默了两秒,没有强求,干脆重新把成绩单放回他的脚边。
只是与少年擦肩而过时,她说:“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余光里,少年清瘦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陈遂意无意多纠缠什么。
显然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那样最好。
就在陈遂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时,少年突然站在她背后开口。
“我叫季时晏。”
陈遂意应声回头,对上少年清冷的眸,他已然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整理好情绪,站在原地问她:“你的眼睛好熟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很像搭讪的一句话,陈遂意却明了,他是真的忘了。
也对,当时她戴着头盔,瞬间的注视,又能记得住什么。
陈遂意摇头:“我刚来这个学校。”
她不知道季时晏信没信她的话,反正听到这个答案后,他没再盯着陈遂意不放,而是弓腰捡起了自己的书和成绩单,拍了拍灰。
也许是只有她知道的缘分在作祟,陈遂意居然指了指他的脸,又问:“你为什么要哭?”
季时晏的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也许是因为女生的神情里没有他熟悉的同情,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睛让他心生莫名的亲近,总之听到陈遂意再一次的问话,他竟也鬼使神差地对这个陌生的女生说出了真心话。
“因为这次考试。”
陈遂意不解:“你不是考了第二名?”
听到第二名,季时晏的神色黯了几分,他垂头看着手里的成绩单,低声喃喃:“你不懂。我只需要第一名。”
“为什么?”
季时晏却不再解释,只是别过脸不愿看她,但是在沉默不语中,他的眼尾又开始泛红。
见状,陈遂意也没有再自讨没趣。
她黑白分明的眸望了一会季时晏,发觉他脸庞的轮廓真的与在机场小心翼翼依赖她的小男孩如出一辙,也许正是这种相似让她心生怜悯,才会在离开之前莫名其妙地伸出手,递给他那树叶。
“别哭了,这个送给你。”
季时晏没有看她,陈遂意索性将嫩绿的树叶夹在了他的书中,然后说:“这是我能摘到榕树最高处的叶子。”
闻言,季时晏终于低头。
来自高高榕树的树叶夹在书里,绿油油的,清澈而又突兀。
陈遂意转身离开,她说:“季时晏,就当祝你好运。”
留在原地的季时晏非常错愕。
他蓦地想起女生从树上望向他时的惊鸿一瞥,那双温润而寂静的眼,让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从树上跳下,送了自己一片叶子。
还说叶子来自榕树的最高处。
最高处。
季时晏将那片薄薄的叶子从书页里抽出,他摩挲着树叶的纹路,团团困惑笼罩在他的心里,把他的脑子搅成一团乱糊。
直到陈遂意的身影已经全然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绿化地呢喃:“你是谁?”
他的问题当然得不到回应。
到最后,季时晏只记住了女生手腕那串瞩目的佛珠,还有她望向自己时,眉眼间慈悲的温柔。
就像从天而降的神明,悲悯地光临他贫瘠的世界。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季时晏还记得她跳下来的那瞬间,他那挥之不去的错觉——
他差点以为,她只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