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天仍是厚爱他的,让他遇到了段家主段白,让他苟延残喘的性命足以得到延续。为了回报自己的恩人,他毫不犹豫地奉献了总是以照顾他为借口炫耀自己的苏慎行,带着段白来到永阳观,为其获取更加强健的躯壳。
当长剑突刺何无归身体,看到他惊愕不敢置信的眼眸,诸明日只觉得神清气爽,有什么拥堵他的东西永久的散去了。他亲手杀了这一直瞧不起他的老东西,利剑突刺肉体的感觉,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只可惜柳青沉太过奸诈,竟自毁经脉,真是个愚蠢的。
短命又如何,活不长久又何妨,如今永久存在的,不还是只有他一个么。其余的人,早就死了。他们该死,本就该死的。
段明攥紧了拳头。
当年柳青沉诈死逃婚,他心有疑惑,后听闻被颜姝红戳烂金丹死了才放下心。不久苏谨言独身一人投靠,告诉他何无归已死。他派人前去才发现永阳观仅剩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孩,命人全部杀了这才能安心。
柳青沉与何无归之死除了他世上无人得知,为何颜姝红会说柳青沉不是本人,难道说她发现当年的真相了?永阳观人早死,为何她会知——
段明渐渐冷静下来。
苏谨言投靠段家后,比他更迅速地成为了段白的刀子,做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得知永阳观人死后他也不曾再去,若是当年因他不愿去涉足过去的回忆而疏漏了,若是永阳观仍有活着的人……
若是苏谨言避着他保护这些人,那就足以说得通了。
脚步声随之而来,段明整理好表情回身,看到段言坐下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去哪了?”他问。
段言搁下茶杯道:“把段海元几个尸身整理了,总不能一直搁在屋子里,怪不好的。”
“也是。”段明坐在她旁边,为她重新沏茶,“那魔当真是巧言令色,让这么多的人为她说话,多半是被蛊惑。之后定要想办法杀了她,免得她祸害修真界。”
段言点了点头。
段明问道:“你如何看海元他们的死?”
“我觉得有些奇怪。”段言握着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思索道,“那几人身上的法袍和武器都不见踪影,并且身上仅有脖颈一刀伤口,却流了大半个身子的血,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太过奇怪。那些血就像是被抽出来一样。”
“控制血抽出来?”段明微微挑眉,睨着她淡淡道,“你是说……段家有叛徒?”
段言点头:“若是不然为何连法袍武器都带走了。一会儿我去黑市看看有没有,若是有,直接追着源头说不定就能找到。”
段明不置可否,眼见她眉眼忧虑,不免问:“怎么?”
段言叹了口气:“没想到颜姝红会在这时候回来,我原以为她会一直在流川。”
“谁知道她又发什么疯。”段明冷冷地话惹得段言望向他,他吸了吸气强压不悦,“他说柳青……柳师兄不是本人,简直荒谬。”
段言拧了拧眉,悄声道:“其实,我也觉得那可能不是柳师兄本人。”
段明藏在宽袖下的手指抽了抽,反问:“为何这么说?”
“当年你不在,我在。”段言思索着说,“柳师兄最是爱颜姝红你是知道的,却不想双修大典那日,他疯疯癫癫,浑身是血的闯去了朝霞派。其行为完全不像是柳师兄,颜姝红这么说,我倒是相信。”
她语气真挚,眼中的疑惑与怀念并存。段明在她眼中探索许久,没找到自己怀疑的东西,心里松了松,不慎在意道:“指不定柳师兄早就和狄秋棠相好,事到如今觉得后悔才跑了。男人都这样。”
段明无奈,又笑了笑:“可你不这样。”
“我不是柳师兄。”
“那是。”
段言扯了扯嘴角,语气怅然:“和颜姝红见了才发觉竟然过去了这么久,真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师兄师父与我来说,都成了云烟。哎,不提了,迟早有天要抓到那个陷害永阳观的魔。”
段明道:“说不定那个魔是和袭击段家的是同一个。”
段言点头:“不无可能。”
段明眼见她要走,抓着她的手,犹豫道:“谨言,若不是我,慎行不会——”那只手紧紧地握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
段言拍着他的手背,垂眸轻轻道:“慎行最是关照你,外出历练本就无法预料,因你而死,我想他一定是不会埋怨你的。如今永阳观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唯有我们两人彼此信任才能在段家立足,其余的便不用多说了。我信你,我一定会代替师父,师兄以及慎行和永阳观所有人,好好的照顾你。”
段明只觉得她最后那句话有种毛骨悚然的温柔,可她的双眸同往常和过去一样温和包容。他向来是讨厌这种目光,此时此刻竟然依赖大于厌恶,觉得有些无法言喻的轻松。
被颜姝红挑明心事孤立无援的恐慌,在段言眼中渐渐地消失。
段明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暖意涌上心底,对于她的嫉恨少了些许,甚至有些喜爱了。
“谨言,这事结束后,我们在一起吧,像柳师兄那样办一个大的双修大典。”段明眉目含情,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半分。
若是这样一个心里只有她的人在身边,和她作为伴侣倒也说得过去。对她来讲,定然是莫大的惊喜了。
段言如他所想那样露出欢喜的面容,避开他的目光羞怯的应了。她和过去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喜欢他,一样的对他不加掩饰。
段明心中的怀疑渐渐散去。
“那我先去了。”
段言含笑离去,桌上那杯茶水自始至终都是满的,一口未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