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不适地揉着眼,想起方才一幕迅速回神,急忙坐起来,发现即墨琛和温煦也已经苏醒,三双眼茫然对望,不明所以。
四周古朴素重,木椅木桌莹润油亮,上落一白玉瓶,折了三两带有花苞的树枝,诗情画意在一方桌徐徐展现。旁边屏风上的仙鹤腾云,展翅欲飞,顺而往外看,窗外云雾弥漫,有一座小亭隐匿其中,仙气袅袅,悠然自得。
“这是……”舒望警惕起来。
即墨琛亦是略略扫了一眼,沉吟道:“刚才还是黑夜,一下子天白不说,那些魇魔也不见了。”
其余三人悠悠转醒,浪千翻迷迷糊糊看,蓦地瞪大双眼,揉着站起来,在墙壁桌子仔仔细细地看,不停地颤抖着双臂,愕然道:“这……这是方才的偏殿,为何……为何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师父?师父?”
一团魇魔不见踪影,何无归一并消失不见。
舒望等人疑惑着不敢轻举妄动时,自外而来慢慢地脚步声。那脚步缓慢自在地来到门前推开。——一个身穿黑白道袍的中年男人,束发长须,慈眉善目,正是何无归的脸。比起之前的惨白,眼下他红润而鲜活,俨然一副健康的模样。
“师父!”浪千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都长这么大了。”何无归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浮现出水光。
“抱歉打断你们师徒相见。”即墨琛上前一步,彬彬有礼道,“何观主,我是逐月尊者的徒弟即墨琛,能否告诉我们眼下是什么情况?”
何无归拍着浪千翻的肩膀,望了他一眼露出笑容:“你都长这么大了,之前我还看过你。扯远了,你们现在是在梦里,毕竟我那副样子也无法和你们讲话,只能这样才能和你们沟通了。”
“梦里?”林子华说,“何观主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在一起做梦?那我们的身体如何?”
何无归道:“被我保护着,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们受伤。”他将几人的脸过了一遍,笑着道,“你们疑问许多,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我好好的和你们讲。”
众人随着何无归穿越后院来到偏殿,一路简约雅致,多为山林自然之景。天明白云,明日浮光,花草繁茂,清新宜人,心中浊气随着走动吐息出去,胸前宽敞清澈。
偏殿和刚才的屋子差不多,不过是桌上的未开的花苞绽开了,三两朵艳丽桃花延伸在围桌而坐的几人眼前。
即墨琛道:“如此说来,七年前那一场大火,也是何观主故意所为的?”
何无归点头:“是。”
浪千翻百般不解:“为何?师父为何要真么做?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并解决,为何要把我们都驱逐赶走?”
何无归望着他的脸,不忍地叹息,别过脸似有动容,但被他隐忍下去,化为一抹复杂的长叹。
温煦见不得这种有话不说的模样,冷冷道:“既然明知有问题,为何不找凌云刀派求助?即便是不求助于凌云,南阳的朝霞云霞难道是摆设么?如此大祸,酿成这般多人命。”
何无归凝视着他许久,慢慢问:“你是谁的徒弟?”
温煦道:“木真是我师尊。”
“木真?”何无归脸色微变,把他上下细看,简直要看透了似的追问,“你可是门派之中最优秀的弟子?”
不等温煦答,林子华抢先道:“岂止是最优秀,其他人都比不上他一星半点。”
何无归问道:“门派资源可是优先给予你?”
温煦点头,不耐道:“这与我问的有何关系?”
几双眼睛望着何无归追问答案,舒望也在其中。她挂记着红娘一事,疑惑道:“何观主,当时柳青沉与颜姝红一事是否另有原因?所谓的不是本人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柳青沉是被人夺舍了?”
何无归一怔:“这事你如何得知?”
舒望指了浪千翻,“他将柳青沉的事改成了故事。我与颜姝红有些许关系,想要来求一真实,免得有情人怨恨百年。”
浪千翻面对师父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当时听到了师父的梦话改了下。”
何无归无奈道:“你还是少写点那种故事,净瞎扯。”柳青沉一名似是打开了他愁绪的心扉,拧眉愁目,即是伤心又是苦楚,“你们所问皆为一事,说之困难,眼下在于梦中,不若直接给你们看了吧。”
房屋随之融化,景色虚实难辨,最终变成一片流动的画面。
何无归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
两百多年前,南阳边陲村落天降异象,风云瞬变。何无归心觉有异样,闻之寻找,果真见一男婴在异象中诞生,眉目舒朗,身负道行,发觉他颇有天资,当即收为徒弟,并带在身旁抚养长大,师徒二人情如父子。
柳青沉天资聪颖,悟性极佳,不复何无归期望,成为同期中的佼佼者。他与众家门仙派切磋,拔得头筹,让当时寂寂无名的永阳观一跃飞升,映入一家四派眼中,使得凌云刀派注意到分支里这一颗璀璨的明星。
凌云刀派向永阳观抛出橄榄枝,告诉何无归可以让优秀子弟前去学习修行,归顺与凌云刀派也未尝不可,毕竟永阳观属于凌云刀派的一脉分支。
何无归自是高兴的,永阳一座小道观,无法和一家四派的凌云刀派与之相比,其中的资源以及修行能力等等,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尽管他分外不舍嫡亲徒弟,仍是将这个事告诉了他,没想到却换来了拒绝。
“我就不去了师父。”
柳青沉身着黑白双色道袍,眉眼清隽,斯文雅致。比起道士,更像是一位书卷气息浓郁,提笔作诗的书生。
他微微一笑,收剑入鞘道:“观中师弟师妹比我更需要这次机会。况且我并没有令寻师父的想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能另寻父亲?永阳观对我来说是家,我不会抛弃自己的家。”
一番话说到了何无归心里,暖洋洋地笑容浮现在面上,坐下说:“凌云刀派就是冲着你来的,你不去怎能行?”
“观中又不是只我一人优秀。”柳青沉给何无归到了茶水,坐在对面,“谨言慎行两人亦是优秀,还有明日,头脑十分伶俐。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将明日送过去看看他的身子,大门派定有许多滋补药物,温养着肯定能好不少。”
何无归饮茶思索,“也是。”
何无归同对面的爱徒闲聊,不料他心不在焉,频频向窗外张望,似是在盼望着什么。
“看什么呢?”何无归向外看,外面除了道观景色,再无其他,“心飞出去了?”
本不过一句调侃的话,谁知柳青沉眼睛闪烁,躲躲闪闪的,一看就是有事儿。何无归放下茶杯,一再追问,直到他那张白净文雅的脸浮现红意,不好意思地说出了原因。
“之前师父不是要我带着师兄师妹们历练么?那妖兽来得突然,徒儿忙不及照顾明日,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同修出手相助。”
柳青沉回忆着当时情景,唇边浮现出羞涩笑容。
“那位同修英姿飒爽,翩若轻云,秀美清丽,出手一拳打碎了妖兽的脑袋,血浆崩裂,十分美丽。”
柳青沉忘不掉当时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