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你如何想?”
“我如何?”女人沉思片刻,摸着肚子柔和道,“霁月如何?我们的孩子会有一颗秋空霁月一般澄明的心,成为一个十分纯粹,不被任何所束缚的人。”
“好。”男人过来一并覆盖她的手,温柔道,“如风光霁月,枫霁月。”
“枫霁月?”舒望不由得喊出来。
画面如水晕淡淡散去,那份熟悉的热度也一并冷却。舒望撑起身子,突然的洪流已经变成及膝水流,平静缓和地流动,仿佛刚才地动山摇不过是一场梦。
舒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噼啪噼啪”踩着水面而来的妖兽一瘸一拐,嘴里衔着她的刀鞘。那双阴冷凶厉的兽瞳不见之前血腥,反而圆圆,扩散出一种恭顺的服从,乖巧地蹭着舒望的胳膊。
“水灾真可怕,来得突然,去得突然。”舒望接过刀鞘合并,挂在腰后,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缓了许久才平复心口剧烈地跳动。
“舒望!舒望!”云燕飞扯着沙哑地嗓子,连滚带爬从山坡上滚下来,灰扑扑地冲过来,泪雨滂沱,“你、你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和林子华交代……还好你没事……我下次再也不要来云水境了,简直是玩命……”
舒望一摊手,笑着安抚他说:“我没事,你看我好着呢。你没事吧?那些百姓如何?”
“都没事。”云燕飞看见她血糊糊的左手,泪花流了个稀里哗啦,想扯自己的衣裳帮她包扎还撕不开,最后还是舒望帮着撕了一片干净的,凑合绑着手,以免感染发热。
云燕飞是当下众多修士中的一员,在晏海河清的修真和和平平生活那么久,见过最严重的也不过是瘟疫,而且还被很好的控制下来了。如今在这片历练,又是没灵气又是大洪水又是各种妖兽,遍地尸身,每一个灾难都冲击着他的心,疲惫沉重饥饿,多重情绪百般压抑,现在终于是忍不住哭泣,在舒望身旁哭哭啼啼。
他既是觉得自己没用,又是觉得羞愧难当,都顾不上什么丢不丢脸,抽抽噎噎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舒望在旁边安静地陪着他,等他看上去差不多平静了,把仅剩的一块糖分给他,说道:“这次可是长了记性,下次若是再来,可要装好多好多吃的。”
云燕飞愁眉苦脸:“我不想要下次。”
“也是。”舒望思索着说,“这一次可顶十次了,你回去同你师尊好好说说,让他通融一番。”
妖兽顺从地坐在舒望身边,那么大一坨吓得云燕飞魂飞魄散,待发现它不像刚才那样攻击自己后,才奇怪道:“这好像我们谷中的灵妖暄。”
舒望摸了摸它的脑袋,“那就叫它暄,反正这里是落云谷,指不定它还是暄的祖宗。这样有没有点熟悉的感觉?”
云燕飞摸了摸,手攥起一把毛一挤,幽幽道:“好多水。”
舒望说:“它可是聪明的很,和我结了生死之交,这样我还如何扒它的皮卖钱?真是灵气十足,破了我的财。”
云燕飞想起她和温煦一路所做,不免“嘿嘿”一笑。
舒望看他不若方才压抑,知道他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稍微转移了注意力就立刻恢复原样,拧着湿哒哒的衣服说:“我去找他们两人。”
“好。”
舒望走了两步,见两道身影踏水而来,定睛一看,果然是温煦和她亲娘。两人同样是浑身湿漉漉,显然也遭遇了大洪水的突袭,身上血水浓郁,不难猜出经历一番苦战。
舒怀霄冲她挥了挥手,小跑过去,看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舒望早前用刀割手和妖兽经历一番苦战,再被洪水蹂躏,身上净是脏水痕迹,披头散发,脸颊还被自己抽肿,狼狈不堪。
“我的乖。”舒怀霄揽着她左看又看,心疼的不得了,简直是有人捏着她的心窝又拉又拽,“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伤得这么重,这脸是谁打的?这手又是怎么回事?”
舒望每次要说话解释,就被她的手揉搓着完好的脸蛋给止住。
舒怀霄余光一斜,看到旁边蹲姿温顺的暄,怒目而视,怒道:“是不是这个畜生东西?我砍死它!”
“不是不是。”舒望赶紧拦住,“和它没关系,它和我还有生死之交呢。”
舒怀霄惊愕:“生死之交?你怎么和妖兽生死之交了。”
“总之一时半会说不清。”舒望说话牵动脸上的肿胀,“嘶”了一声道,“这巴掌和刀伤和它都没关系,和所有人都没关系,是我自己……我自己搞的。”
舒怀霄目瞪她,忽地想到什么,皱了皱眉,用干净的指腹抹去她脸上的脏痕,“你这孩子可真叫人心疼,我若是照顾你,不得多长出来几颗心挂在你身上,不然哪里受得了。”
她说得声音小,故而温煦和云燕飞都没听到。
温煦湿发贴脸,越发显得面白而冷,抬手一丢,一个青年软趴趴地跌在地上。
青年削瘦而茫然,手撑在地上无措地看着眼前狼藉,不自觉哽咽出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哭诉:“阿爹阿娘,槿桐来见你们了,你们在哪,快带我走。”
“槿桐?”云燕飞赶来,小心地握住他的手,“你是云槿桐?”
他点头,下一刻云燕飞和他两两相望,一并泪如雨下。
云燕飞哭泣道:“我终于找到你了,祖宗。”
“我没提前给自己烧孙子啊。”云槿桐迷茫而备受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