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造魔袭击如风般传遍了所有门派,十年前尚可隐瞒,十年后再发生一次,便怎么也兜不住了。
各门派安逸许久,不把那冒出来的魔当回事儿,比起区区一个魔,他们更好奇为何那魔只找段家,这第二次袭击的魔会不会和占星派有关,再怎么说,十年前占星派掌门之女折在那场袭击中。
占星派会不会因段家敷衍了事生恨,与魔勾结重现十年前景象等等,类似流言渐渐和十年前的事儿一并传开,为多年和平寂静的修真界荡开丝丝涟漪,激起不少讨论。
这股风从段家传出去,变成新的传回来。
段明把玩着玉牌,听闻此言漫不经心地一笑,问身边段言:“你如何看,是不是占星派做的?”
段言道:“太明显了,占星派不会这般愚蠢。况且魔族式微,仅存的魔在五域之外,孱弱无害,没办法穿过中川那么多显魔石。”
段明手指点着桌面,思忖道:“不错……所以那魔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只盯着段家,还都在风云瞬息林。”
“十年前未曾查到,十年后也难查清,家主不出关,谁也不知道其中秘密。”段言起身,“不过就算不是占星派,也得去敲打一番,免得有人动了歪心思。”
段明浅淡一笑,过去帮她整理好了衣裳,“顺便去凌云刀派走一遭,上次来的散修都死了,家主那边不够。”
“好。”
段明把她送到门口,抚着她的脸轻声道:“近来灵气稍有稀薄,可是灵脉出了问题?”
段言侧脸贴近他的掌心,抬眼望着他说:“前些日子的魔气侵蚀让灵脉伤了些,正在自我修复,过些日子就好了。”
“那就好。”段明伸手,捏着她脸庞坠落的水滴,轻笑,“家主将灵脉交付于你,自是对你万般放心。眼下难为你还要外出跑来跑去,若是不然,我便替你去了。”
段言捏着他的腕骨摩挲,轻轻道:“家主闭关,段家不能无人引领,多亏你才维持住。刀有无数把,可用刀的人,唯有一个。”
段明低头,在她眉间轻轻一吻,“那就辛苦你了。”
段明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眸色渐深,寒意弥漫,抬手两人消无声息地跪在他身旁。
段明道:“跟着她。”
“是。”
*
“这落云谷就是在云水天上的山谷。”张舟子指着水天一色说道,“天海和云水两水不相容,交界处频生风浪,若是个生瓜蛋子过去定然翻船,不过老张我经验老道,各位不必担心。”
张舟子笑得分外憨厚。
从栖霞池离去时,岸边船只颇少,许久等不到一个舟子载他们去落云谷。路途倒是不长,用法宝也可以过去,但林子华的灵力不足以支撑他带三人过去,而温煦……
温煦说:“什么法宝。”
林子华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舒望这才发现一个比他还要穷的人,而且对方还是穷不自知。
在岸边等待时,就这么遇到了之前送他们来中川的张舟子,如今他已经带妻女在栖霞池落户,听闻他们几人的去处,当即一不做二不休,开着船就要送他们过去。
这次他没有再带妻女,而是一个人行船。
“果然还是有个落脚住处好。”往来两趟,林子华自来熟的性子把张舟子当做朋友,高兴道,“这样茵茵也能交到不少朋友。”
茵茵是张舟子女儿的名字。
张舟子憨憨一笑:“是是,栖霞池地皮不贵,虽然没办法一下子买了,租个长期的钱还是有的,钱再慢慢攒。那地段好,老了后我还能给人撑舟赚钱,或者出海捕捕鱼。”
林子华一同感慨:“这年轻的时候尚还能漂泊,年纪大了有家了,总要顾家,为以后和孩子们考虑。我看茵茵也喜欢得紧。”
张舟子说:“几位客人要是不介意,日后再来栖霞池只管找我老张,茵茵也想见你们。”
舒望不客气道:“那肯定,到时候我们一群人蹭饭,舟子你可别赶我们走。”
张舟子笑道:“我老张家别的没有,饭肯定管饱。”
一行人气氛融洽地在船上聊天,温煦抱刀不插嘴,安静地端坐在一旁,却令人无法忽视。枫霁月坐在舒望身边看话本,时不时抬头,看她笑了,也跟着笑。
林子华和舒望有一句没一句,话头满满当当不间断,愣是把张舟子说得频频喝水。
林子华嗑着瓜子说:“不过舟子你这到底也是没离开水,那栖霞池可是水屋交错,活脱脱一个水城。”
张舟子也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我们老张家祖上都是在水里漂的,我爹是跟着我祖父在水里长大,我跟着我爹在船上长大,这么代代传下来,早就习惯啦。再说那在海上漂了几十年,要是真离开了水去地上住着,我保准不习惯,得挖个坑灌点水漂着才舒坦。”
舒望剥了点瓜子分给枫霁月,回头一瞧,发现他早就给自己剥好了一小捧,温软笑着倒在她手心,拍拍手中残渣,拿起膝盖上倒扣的话本继续静静看。
“你也吃。”舒望留给他一半,对着张舟子道:“难怪这般离不开水,原来是祖上遗传的。”
“那可不是。”张舟子“嘿嘿”一笑,“不瞒你们说,我爹,我祖父,我曾祖父他们在海上飘了几十年,一次事儿都没出过。包括我,跟我一同做生意的舟子,几个都遇难了,唯独我好好的,也就是我能带各位过有风浪的云水天,不然呐,你们就是在那等上个一天都没用,不是船只少给钱少,那是他们不敢!”
林子华奇怪道:“这么神奇,难道你们家被水保佑了?”
“那是自然!”张舟子说得尤为自豪,想起什么的似的,对着舒望露出真挚笑容,“当然姑娘你也是。”
舒望莫名其妙:“我?”
“对,被海灵庇护的人,会被海水保护。”张舟子挺直身板,风吹日晒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拍掉手中渣子,皱巴巴地领口拎出来一根绳子,绳子下坠着个类似扇形的片儿。
那片两个指甲盖大小,仅有一半,黑的发亮,似乎是被戴的时间长了,锋利的弧度都变得圆润起来。
“这便是庇佑我们老张家的宝贝。”张舟子摩挲着半片鳞片,娓娓道来他祖上往事。
张舟子祖上是个落魄书生,考取功名多次无用后便心灰意冷,回家跟着老爹捕鱼为生。可他们家不是唯一一个捕鱼的,家伙事不好,比不了隔壁抓的鱼多肥美,日子过得很是苦楚。
张书生心里怨怼,寒窗苦读十年比不过那些学子就罢了,如今连捕鱼也比不过别人。他心里有怨恨,听人说夜晚出海捕鱼,那鱼得了月光的滋润,会更加鲜美,若是卖给酒楼定能赚一大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