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华把莲蓬塞她手里问,“他怎么样?”
“不行,太严重,得去落云谷。”
“落云谷……离这儿倒是不远,天海往南走,要去吗?”
舒望吃着莲子道:“当然要去了,不去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林子华笑笑,两手搭在膝盖上,侧脸靠在手臂,看着舒望说:“那感情好,咱们又能在一块走了。”
舒望“嗯”一声,余光看见他发间大朵的盛开的荷花,粉白相依,“咕咚”囫囵吞了莲子,“你把荷花戴头上了?”
“那是,好看吗?”林子华歪了歪头,把那朵硕大荷花顶过来,一阵清香袭人。
舒望失笑,无奈道:“好看,和那个琉璃簪子相得益彰,特别好看。”
林子华“嘿嘿”一笑,杏眼眯起,发间斜插的荷花清雅芬芳。
两人在岸边蹲着说些有的没的,偶尔和路过的舟子闲聊,打探当地情况。没多久,学徒招呼舒望过去。
学徒说:“他贴了药也换好了衣裳,你随时可以带他走。”
舒望付了钱道:“多谢。”
她越过前台,撩起门帘进后屋。屋中一股浓重药味,苦涩难耐,即便是闻过都会不自觉皱眉。
枫霁月背靠床榻,身上换掉了之前舒望买的衣裳,变成一件月白色圆领长袍。衣裳材质丝滑柔软,如一抹微微荡漾起的浅蓝月色缓缓流淌,未束的浓密墨发卷曲披在身后,蜿蜒盘旋在床边,月凉如水的颜色被他穿上,颇有些幽静冷然,仿佛静静驻留在此的月光。
舒望不免赞叹那学徒好眼光,再叹栖霞池的布料果真名不虚传。
枫霁月回过头,眼眸亮起来,冲她浅浅一笑。
舒望看着他,感觉心都明亮不少,“好点了吗?”
枫霁月点头:“好了。”
舒望感觉他不是很清楚什么是“好”和“不好”,但该问的她也得问,之后时间长了,慢慢地他就懂了。
反正这段时间他看话本看的,已经懂了不少了。
他的头发浓密而长,末尾还打卷儿,散落下来,衬着他浓郁颜色,颇有些异域风情。
舒望翻了翻自己包里,找出来一根发带说:“散着头发有点麻烦,要不要我帮你束起来?”
“好。”
舒望拢起他的长发,她的束发手艺不允许她多做些别的,老老实实用发带这么一系就成了。垂缨被吞没在他的头发里,看不见一点。
“你这头发让那些修炼秃了的修士看见,非要羡慕死。”舒望开玩笑道,看见他怀里依旧抱着那束荷花,还多了个木碗。
“这是什么?”
枫霁月移开手,露出木碗里堆叠出来的莲子。
舒望回头看桌上,篮子里都是剥开了的莲蓬,就说:“看来这个挺对你胃口,到时候走了再给你买点。”
枫霁月摇摇头,把木碗递过去,唇边含着单纯笑意:“你喜欢。”
“啊?”
*
舒望在医馆买了个推车,老这么抱来抱去实在是不太行,干脆直接买了个推车把枫霁月放上去,一劳永逸。
于是林子华就在门口看见舒望一手推车,一手端着冒出莲子尖的木碗。推车上的枫霁月抱着一束荷花安静地坐着,眉目明艳,姿色浓郁,不知是衣服还是那车的缘故,他看着无辜单纯,楚楚可怜,就好像……好像是要被卖掉一样。
林子华很难评他看到的一切。
他说:“你看着好像要把他卖了。”
“说什么呢。”舒望解释说,“抱来抱去不方便,就买了个推车。那医师说这是他用来卖药的板车,很结实的,你要是累了就上去,我也能推着你走。”
林子华看一眼板车,欲要上去的腿在枫霁月平静地双眸下收回去,摆摆手说:“我还是走吧,我上去了估计卖不了几个钱。”
“你上去我得倒贴。”舒望哼笑,“晚上吃什么?”
说起这个林子华来了精神,“嗖”地一下掏出一本《栖霞吃必吃美食及美景一点通》,翻开指着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有舟子告诉我买本书参考,你看他们霞荷为主,有好多用荷花做的美食,南阳那边的甜点也有所融入……你看这个酒楼介绍,不然我们去这个?”
舒望跟着他一起看,习惯性地把手里的莲子伸过去分享,忽而感觉一股幽幽目光。垂眼一看,枫霁月正抱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那样单纯平静,简直就像是有无形的刺,这么扎到了她心底。
舒望倒不是特别喜欢吃莲子,过个嘴瘾就行了,谁知枫霁月如此认真,竟然为她剥了一碗,面对那么真诚的双眼,她自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就这么接了下来。
此时被他这么一看,反倒是让她有种无法言说的忐忑,好像是忽视了他人心意还恣意分享出去被发现的那种微妙感。
舒望移开木碗,林子华拿了个空,眨眨眼问:“干嘛?”
舒望面不改色道:“给你看看,望莲解馋。”
林子华不解:“我要吃,吃了才解馋。”
“你是修士,早已超脱凡人境界,便是看了就知其味。”舒望抓着吃说,“还是我来替你承受在体内堆积杂质的难吧。”
林子华气笑了:“你不也是修士?”
“我是要吃饭的体修。”
“强词夺理!”
吵吵闹闹间,舒望把那些莲子全吃了干净。她吃一颗,枫霁月就笑一下,笑得比他怀里的荷花还要美丽,笑得她更不能不吃,硬生生全吞肚子里了。
枫霁月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你喜欢,真好。”
舒望用笑容回答他的好意。
莲子吃得她满肚子都是,让她有种自己是莲蓬的错觉,甚至觉得若是日后死了,她尸身上定能开出大朵大朵的荷花,每一朵花,都是她今日吞下的种子。
“一会儿少点些荷花和莲子的菜吧。”
“啊?”林子华挠头,“这可是特色菜。”
舒望道:“我特色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