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父亲还没休息!”
书房门口,少年拦住了一位去送热水的老人,老人是这座府邸新收的管家,年逾六十。
“哎,老爷为了调兵勤王,真是煞费苦心了啊!”
福伯看着书房微弱的灯火,不由地出声感慨。
“交给我吧!福伯您早些休息吧!”
少年从福伯手中接过热水,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
“爹!”
一声轻唤,无人应答,只有一中年男子在灯火下偷偷瞥了一眼少年,便继续埋头忙起了手上之事,见此少年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爹,还在生儿子的气啊!”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动手脱起了男子的鞋袜,男子也只是默默地配合着。
看着如此孝顺的儿子,男子终究是心软了些。
“你不留在京城好好读书,准备来年的乡试,硬是要随着为父跑到这虫瘴之地,若是路上出个什么意外,你让我向你亡故的娘如何交代?”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怎得还要我读书?读书救得了我大明?”
少年面露苦色,内心则是肺腑不已。
“留在京城备考?我看是被烤吧!”
“你……”
中年男子经历的多了,面对儿子的发问,也只能搬出家法家训来。
“读书终究是好的,何况我张家自……”
男子话刚说到一半,少年便开始自顾自地接话道。
“自我高祖张居正起,我张家便以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我张全兴更应不负高祖名望,好好读书,将来入朝为官,以报圣恩!”
“你小子!”
中年男子名为张同敝,乃是明朝第一首辅张居正的曾孙,此时官居中书舍人,奉崇祯皇帝旨意,慰问诸王,调兵云南。
父子二人良久无言,一场辩论,由张全兴率先出声发起。
“父亲,我张家被朱家皇帝这般对待,父亲难道真就毫无怨言吗?”
张全兴的问题,终是打破了这片刻的温馨。
“住口!”
张同敝闻言顿时面红耳赤,他不知这个往日文弱的儿子,今夜为何胆敢提起此事,这是他张家的苦难,更是整个明帝国的丑闻。
“父亲这些时日里,奉旨慰问诸王,想必也与全兴一道,看到了我大明朝百姓的生活!”
张全兴话到此处,便不再多言了。
“即食君禄,当报君恩!”
张同敝沉声道。
“我等食的是百姓之饭!”
书中之言,多为道貌岸然之语,张同敝纵使学富五车,终是辩不过百姓苦难之实。
张同敝双眼逐渐瞪大,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养育了十六的儿子,这一刻,他竟不知是喜还是忧。
“这些话,出了这个门,便不要多言了!”
这场父子间三言两语的辩论,终是以张全兴的胜利而告终。
“全兴明白!”
张全兴擦去父亲脚上的水渍,搀扶着对方起身向着卧房走去。
“如今我大明朝,已是到了危机存亡之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啊!”
望着屋外明月,张同敝不由感慨起了时局之危,他作为大明朝的官员,也并不看好如今朝局。
“日月山河依在,何人敢换这日月?”
张全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张同敝侧目相看。
“早些休息吧!”
张同敝轻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心中此刻也是默默认可了他的这个孩子。
张全兴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也是长长地吐出了口气。
“幸好不是个迂腐之人!”
今日前来与他父亲谈论这些,便是张全兴对其父亲点试探,如今他所能够利用的,也只有父亲“中书舍人”这个身份。